第126章 润器
那个雪夜从头至尾没有爆发激烈的争执。
漆黑的冬夜不见日月星辰, 只有风雪卷起雪尘如飘散的一阵阵白烟将往事前尘掩盖,无论是好的与坏的,都已被冰封冻结。
最后不知道云上仙尊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第二天打开屋门放小猪出门玩雪撒欢, 站在屋檐下, 男人看见简陋的小院内中央有一小块地方的积雪明显少于周围。
壮壮“哒哒”地跑过去嗅了嗅, 而后转过头一脸困惑地望向屋檐下的男人——
从未变过的眉眼,就连唇边上扬的唇角也犹如昨日,前日,又或数千日夜。
有一瞬间小猪也会感到困惑, 眼前的人是否还是从前的那个人, 毕竟好像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这份短暂的困惑很快被推开远门“嘎吱”一声轻响打破。
拎着热腾腾包子的少女剑修用肩顶开那快掉下来的破烂小院门, 背后还背着那把跟她一点儿也不相称的冥阳炼,这导致除了壮壮和阿黄外第三只小猪也撒开蹄子奔向她, 院内洁白的一层积雪因此被踩得乱七八糟。
南扶光将怀中的包子扔给杀猪匠, 到这份儿上她好像真的非常贯彻“不吃饭就会死”那套理念。
当壮壮一脸妩媚地靠在她腿上时, 视线自然而然伴随着那一袋可爱的包子从她脸上落到了男人的脸上——
……哦。
他好像跟之前又不一样了。
就好像天上高挂的太阳实实在在的终于穿过乌云照在他身上。
“昨晚谁来过这?”南扶光东张西望,很敏锐地眯起眼。
“你师父。”男人捡起一个包子咬了半口,发现是豆角的,他不是很喜欢,弯腰塞给壮壮。
语落发现原本还在忙着东看看、西看看甚至伸手去捏屋檐下吊着的柿饼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望过来,微微仰着脸, 全是困惑与警惕。
冬日阳光折射着白莹积雪, 她脸上的绒毛都根根分明,男人笑得弯起眼:“很客气地问我能不能离你远一些。”
困惑与警惕变成了个巨大的白眼。
南扶光放下冥阳炼,用雪擦着剑身, 一边耐心地等身边的人吃完她带来的包子,喝掉多放了糖的热腾腾豆浆。
过了许久她才问:“那你怎么说?”
“拒绝。”男人淡道,“并且因此起了叛逆之心。”
“哦,怎么个叛逆?”
少女剑修拿起扫积雪的小扫帚,头也不抬地打扫着四阶重剑剑身上凹凸不平的冥文,而后又换干净的帕子轻擦。
从侧面看她眉眼舒展,专注于清扫,完全是没把现在的对话放心上。
“我身上的伤总也不好,确实需要人照顾,说起来这伤跟你多少有些关系,虽然是我自己走路没长眼踩着人家灵兽的尾巴……昨晚想起身倒杯水,身边能使唤的只有三只猪。”
“你到底想说什么?”
“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唰唰”清扫重剑的声音戛然而止,南扶光转过头来,正想问他叛逆的结果是不是有点过分叛逆了,就看见不远处男人好整以暇坐在那破烂的桌边——
大概是早上刚起洗漱完,他的衣带宽松未系紧。
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敞开了一些,结实的胸膛伴随着平静呼吸起伏不见一丝赘肉,肌肉线条清晰,隐约可见白色的绷带还未换有些卷边。
未说的嘲笑堵在喉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艰难地滚动了下。
半晌,她才慢吞吞地挪开了自己的眼睛:“把你的衣服穿好。”
男人从鼻腔深处“嗯”了声,非但没穿好,撩开衣襟往里面看了眼,南扶光尽量强迫自己不要带入他的眼睛去幻想他这一眼能看到什么——
“所以?”
“所以什么?”
“要不要来?”男人抬眼,笑吟吟地望着她,“小院简陋,但还算干净。”
在没道理的开始动摇前,南扶光想起了很多民间的话本。
有钱的官家大小姐遇见穷书生,就为了伟大的爱情与书生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放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跟着书生到山坳坳里四季喝西北风,三餐调味佐料则是爱情的苦。
这种民间话本,书生的固定台词就是:我那小院虽然简陋,但正好安静整洁,容纳二人三餐四季。
南扶光曾经对这种剧情嗤之以鼻,心想这种台词到底是谁在上当受骗——
直到骗子真的出现,骗到她头上来。
此人一穷二白,主业杀猪,平日神神秘秘貌似不是好人,穷的打两份工才能在一个渊海宗外破院子安顿下来,并且在安顿下来之前他甚至花了大价钱先去买了张彩衣戏的票,所有的财产是三头猪,特长是包馄饨,对她的唯一贡献是掏空了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只双面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