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李信旭直觉不好, 正想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两步,但昌王的巴掌来得更快。

掌心接触到皮肉,发出一声即脆又闷的动静, 力道之大, 将李信旭打得侧过头去,皮下肌理肿胀的速度很快,麦色的脸庞上很快浮现出一道鲜明的五指印,模样看着十分可怖。

昌王妃在一旁看得心神发震,昌王凌厉的眼风扫过她, 她连忙垂下头,不敢在此时惹了昌王的眼。

昌王却急怒地攥住她的手腕,扯着她往地上那两口箱笼看去, 咬牙切齿道:“无知妇人, 坏我大事!为了贪图那点儿便宜,白白将我花重金置办得来的东西拱手让给了旁人,现在便是填上你的身家性命, 都拿不回那些东西了!”

事到如今, 东西是其次,昌王更担心, 箱笼里的那些东西是被谢纵微设计拿走之后, 又玩了一招偷龙转凤, 这个把柄无论是捏在谢纵微手中,还是顺水推舟让他那两个好皇兄知道, 于他而言, 都着实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想到这里,昌王的心情愈发暴戾,他摔开一脸害怕的昌王妃, 任由她仓皇之下跌倒在一旁,自己沉着脸将桌案上的东西都拂落到了地上,其中便包括了昌王妃刚刚送来的一碗板栗鸡汤。

鲜美温热的鸡汤和瓷片一起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淌了一地,有些甚至渗湿了昌王妃华丽却轻薄的绿底缠枝莲云罗纱裙。

“还在这里碍眼做什么?都滚!”

昌王背对着他们,双手扶在桌案上,语气阴沉得几乎快要滴下水来。

昌王妃满心的委屈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当初是昌王自个儿让人将东西藏在了铺子后院,也不曾提前知会过她一声,她怎么知道他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管事赁来的一个铺子上?说她斤斤计较为财所迷,她的银钱不是都用在打通他部署大业的道道关卡之上了么?

饶是满心怨愤,昌王妃也只能朝昌王福了福身,低声道:“是,妾先退下了。”

倘若只有夫妻二人还好,屋里还有一个外人,被他瞧去了自己的窘迫之态,昌王妃恨得来手掌心都要掐红了,冷着脸从李信旭身边快步走过,急匆匆地出了书房。

王妃敢走,李信旭却不敢,只怕他走出门去,下一瞬昌王便要让人擒他至暗牢里打死。

“王爷,明日便是康王离京的日子。圣人虽对康王日渐冷漠,但到底是骨肉至亲,王爷前段时日因为吴王、安王等人蓄意陷害,落入手足不和的污名之中,康王痴愚,若能为王爷所用,便也不算十足的废人了。”

昌王的视线落在桌案上唯一幸存的铜太狮少狮香薰,慢慢转过身去,一双布满阴霾的眼冷冷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计谋,直说便是。”

李信旭把腰弓得更低了些,头深深埋着,露出练武之人最为薄弱的后颈。

昌王果真因为他此时的诚服之态稍微气顺了些。

“属下在想,康王速来聪敏,为圣人所喜,先前落水,虽有太医院数位太医为其诊治,都言康王再不能恢复如前,但……属下还是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试探试探,免得放虎归山。”

闻言,昌王眼前渐渐浮现出康王围着圣人嬉笑欢闹的场景。

顽劣孩童,生来便与他不对付。

“那你说,该如何试探?”

李信旭心中悄悄松了口气,祸水东引,他自己倒霉与旁人倒霉,他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让旁人来分担昌王的怒火与注意力。

“属下有一计。”

……

谢纵微的确是最后一个知道施令窈要与母亲姐姐去庄子上避暑的人。

施令窈特地叮嘱了苑芳她们别走漏了风声,双生子又是一个赛一个的心

黑,乐得看他们阿耶的热闹,也是闭紧了嘴,一个字都没往外蹦。

七月时,太学学子有半月的旬假,虽说学子们暗地里都吐槽是太学过于抠门,舍不得给学生们用冰,又怕人热出个好歹来,索性把人都放回家去。但能得那么长的假期,大家心里都很高兴。

他垂下眼,看向正坐在菱花镜前梳头的小妇人,她面色白里透粉,像是一朵吸饱了雨露的海棠,柔媚动人,不施脂粉也照样美得惊人。

“阿窈为何现在才与我说?”

女使们忙忙碌碌地收拾箱笼,施令窈想着这次去庄子上再怎么也得住个十天半月,要收拾带去的东西不少,索性让苑芳她们将东西都收拾了,将她平时常用的东西跟着拿去放在马车上,剩下的便搬去谢府。

这会儿内室只有夫妻二人,窗外响起一阵接一阵的脚步声,有些嘈杂,谢纵微伸出手将半掩着的窗扉落下,甘洌清爽的香气袭来,他身上穿着的青色白鹤入云圆领衫轻轻擦过她的肩,施令窈的心跳顿时也跟着加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