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也觉得, 孤很可怜是不是?”

昏暗烛火下,男人突然开口,嗓音没有半点温度。

云葵知道他一定都听到了, 听他这样说,她的心口像是被人紧紧地攥着,泛起丝丝缕缕的痛意。

“我、我不敢……”她摇摇头,也有些慌乱无措,“更不敢觉得殿下和我一样身世凄苦,我只是……只是觉得, 殿下是很好的人,本该被善待……”

太子沉默地望着帐顶, 唇边一抹自嘲。

云葵抿抿唇瓣, 尝试着找到他的手, 小手慢慢包裹住他的手指。

“每次我伤心难过,或者害怕的时候, 殿下都会来牵我的手, 您虽然总是冷着脸,可您待我的好,我都记得,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殿下听到这些会难过……”

胸前有滚烫的触感落下来,太子身体微微一僵。

云葵叹口气道:“我幼时举目无亲,仿佛遭到了全世界的抛弃, 如果那时候有人愿意抱抱我,我想我会感激他一辈子……所以,我也想抱抱殿下。”

太子缓缓收拢手臂,将人搂在怀里, 薄唇吻了吻她额头,良久才道:“还早,睡吧。”

他不愿提这些,云葵便乖乖地倚着他胸膛,不敢再胡思乱想了。

三月底,皇后与辰王解除禁足。

短短三个月,朝堂格局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辰王怎么也没想到,原本能为自己提供最大助力的舅家从如日中天到大厦倾覆,竟不过一夕之间!他那一向多谋善虑的表兄居然为了区区一女子,葬送了自己和整个谢家的前程!

皇后也是才知道,她禁足这三月,殷贵妃急于跳脚,还为四皇子定了一位阁老家的庶女为侧妃,简直把野心写在了明面上。

谢家虽然不行了,可她依旧是皇后,辰王依旧是嫡出,还容不得一个贵妃骑到头上撒野!

“殷贵妃不过跳梁小丑罢了,”皇后对辰王道,“你和你父皇最大的敌手依旧是太子,太子不死,一切折腾都是枉然。”

辰王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皇后看出他想做什么,立刻道:“你才出禁足,莫要急于求成,去年祭祀案的教训都忘了吗?被太子查出真相,反倒折了你身边的邓康。你父皇要维持明君风范,怕落人口舌,明面上都敬着太子,也绝不允许你我母子正面与太子交锋。”

辰王攥紧了拳头:“那儿臣该如何做才是?”

皇后思忖片刻,“依我看,你暂且按兵不动,与其枪打出头鸟,倒不如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太子愈发野心昭彰,你父皇比你更着急,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之时,你作为嫡出,何愁不能顺理成章地继位?”

辰王的表情这才有所松动,“母后说的是。”

当年父皇可不就在先帝与各路藩王斗得你死我活之时被推举上位?

皇后道:“好在你还在吏部当差,先与他们打好交道,得到陈首辅的支持,再加上你的王妃、侧妃的母族支持,咱们母子也不算孤立无援了。”

辰王颔首,“多谢母后提点。”

……

晌午前,御街熙来攘往,千都门灯塔上元夜坍塌,如今正在新上任的工部官员督率下组织重建。

过往的人群中,一名穿褐布粗衣的中年男子手里抱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突然闯出来,跪在那尚在修建的灯塔前,声泪俱下地痛诉:“上元灯塔坍塌,我儿双腿伤残,都是太子草菅人命!求青天大老爷还我儿公道!”

百姓闻言三三两两地围拢过来。

人群中有人开口质疑:“可灯塔坍塌是工部偷工减料,前阵子不是还有几名官员被抄家吗?怎么又跟太子扯上关系了。”

“就是太子!”褐衣男子嘶吼道,“上元当晚他就出现在这灯塔下,不是他还能有谁?”

“我也瞧见了!当夜还有一伙黑衣人刺杀太子,说不定这灯塔就是太子暗中捣鬼,他都敢屠城,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可我看当夜所有人都在水镜台看戏,灯塔下被官兵围了一堵墙,大多人都幸免于难,也有人说,是太子救了我们。”

“这话你信吗?”

“太子嗜杀成性,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人如何能当好我们的储君!”

人群中议论纷纷,不明就里的百姓被谣言所惑,都开始控诉太子的种种恶行,一时群情激奋。

忽然一阵急促高亢的嘶鸣声打断议论,“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众人回头望去,只看到七八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风尘仆仆的军官疾驰而来,为首的英俊男子顿时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男人约莫不惑上下,鬓角微霜,却生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肃厉中透着三分儒雅,是岁月也难以掩盖的英姿。

可来人的衣着并非锦衣卫标配的飞鱼服,众人心中存疑,那男子身后一名武官扬声道:“这是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同知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