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肯定是很坏很坏的事,因为我好……

璩贵千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家小小的甜品店。

店里的每一个装饰物、每一个餐具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长发及肩的女人端坐在沙发座前,手扶着波点咖啡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说什么?”

对面的衿贵男人斩钉截铁:“你就是我的妹妹。”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还是最新的整蛊节目?”

璩逐泓是怎么回答的?

梦境忽然静音,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声音。

男人抬头,紧紧盯住了她的脸,幽深的眼神中蕴含着无穷的哀伤和力量。

……

那棵桂花树依旧在那里。

不是开花的季节,也比几年后更矮小一些,枝叶亦没有那么茂盛。

但没有关系,璩贵千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

放学了。

潞城市高级中学的走廊上,梁方起拎起书包一路快走,接连避开了好些个打打闹闹的男生,又笑着和许多人打了招呼。

高大俊秀的男孩身上的校服永远干净整洁,带着洗衣皂的芬芳香气,哪怕是刚刚跑步出了一身汗,也和同龄人截然不同。

他轻车熟路地转弯,向着自行车棚走去,却在拐角差点撞上了两个男生。

“方起?打球去吗?”

梁方起:“不去了,赶着回家。”

“校草怎么回事儿,是不是看的观众多了,你不好意思啊?”略微活泼些的高中男生熟悉地拿他开涮。

旁边的男生接茬:“还是准备回去偷偷学习啊?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真的去不了,家里有事,明天请你们喝可乐,先走了。”

说完,梁方起脚步轻快地穿过两人。

自行车穿过他从小成长的街区,左拐,梁方起刹车,在铺天盖地的霞光里停在了路边,下车排队买妈妈最喜欢吃的枣糕。

这家店很热闹,刚出锅的枣糕香飘半条街,来晚一会儿就卖完了。

队伍中的梁方起比周围人都高了半个头,格格不入。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还早,于是心下安定。

最近妈妈身体不好,一个小感冒断断续续的,症状反复,快一个月了还没好。他担心得很,一放学就回家陪妈妈,主动接过了很多家务活。

“小梁,这么早。”

街道上有人和他打招呼。

梁方起转身应和,简单聊了两句。

他是单亲家庭,妈妈独自带他长大,外公外婆也很早就去世了。母子俩和附近的邻居关系都很好,颇受照顾。

热气腾腾的纸袋入手,梁方起大步向前,骑着自行车穿行而过,等待下一个红灯的时候,余光却撇过了街边长椅上的女孩。

女孩穿着最普通的初中校服,整个潞城的初中校服都是统一制式。但她身上的明显尺寸过大,像一圈围裙包裹住了过于瘦弱的躯体。

来往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侧头观察,倒不是因为女孩的衣着,而是她额头上硬币大小的伤

口。

已经不流血了的伤口就那样赤裸地暴露在空气中,和汽车尾气、路边尘埃亲密接触。

暗红的伤口边缘粗糙,像是在坚硬而毛躁的东西上撞击形成的,和她惨白如纸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红灯闪烁着跳动,梁方起没忍住,朝那个方向看了几眼。

傍晚的风吹过行人,空气中有谁家菜籽油炒菜的香气,勾得人心痒难耐,归家的脚步都快了几分。

绿灯切换。

梁方起长腿一迈,手臂却没听自己指挥,自顾自地向右转弯。

最后一抹晚霞余晖下。

“呃,你好?”

女孩空茫的眼神有了聚焦。

“你需要帮助吗?”

梁方起站在她斜前方,半弯着腰,侧头看他。

还没长大的男孩眉目俊逸,五官立体又微微有些冷硬,一双微褐色的眼眸此时正安静专注地看向她。

空白的世界中出现了一幅画面。

颓废的、懊丧的、不辞而别的。

眼前的人和脑海中某处的影子隐隐重叠,让身处混沌中的璩贵千分不清虚实。

我是谁?

我在哪?

这里是什么地方?

所有的记忆杂揉成了一团毛线球,起点和终点相接,人生的所有经历,或好或坏、或明或暗,都浸透在了一池微绿湖水中,更为晦涩结实地拧在了一起。

头痛。

捕捉不到任何记忆的片段,璩贵千循着刚刚那幅画面的痕迹,走向了迷宫深处,嘴唇却懵懂地轻启,吐出了一个名字:

“梁方起?”

男孩眉心微皱:“你认识我?”

她穿着初中校服。潞城市高级中学和第三初中的校区是相连的,或许她就在那里读书,所以见过他。

女孩又不说话了,她仅存的一点意识也彻底埋在了淤血压制的细胞背后,只有生存本能和一点儿时的记忆接管这具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