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齐之远的贪墨案原本牵连甚广, 没个一年半载都很难彻查到底。可就因为裘恕那本账册,再加上办案的人是容玠,没过几日, 这桩公案竟是就已经查得一清二楚。

甚至账簿上有些奇珍异宝,还牵扯到了梁王。不过梁王一口咬死自己对齐之远和骑鹤馆的勾当一无所知。尽管他撇得干干净净, 可毕竟那些东西出现在了梁王府,所以还是落了个禁足府中、静思己过的下场。

而针对其他人的刑罚, 皇帝也是连发数旨。齐之远最后还是保住了一条命,不过所有家财都被充入国库。而朝中那些通过骑鹤馆向齐之远行贿的官员,革职的革职, 除名的除名。现如今, 只剩下骑鹤馆里的那些行首们, 还被关押在诏狱中等候发落。

其实容玠早就递了折子, 并在其上草拟了对裘恕等人的判罚,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奏折竟是被留中不发, 迟迟没得到皇帝的首肯……

“诸卿还有何事启奏?”

许是除去了齐家这个祸患, 御座上的皇帝似乎精气神好了不少。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刘喜, 刘喜会意,刚要宣布散朝,一道身穿绯红官袍的身影却从队列最后站了出来。

“陛下,臣还有本要奏。”

皇帝眯了眯眸子,见站出来的是容玠, 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还是为了贪墨案一事?”

“是,陛下。”

容玠垂首道,“此案受贿之人皆已伏罪, 可行贿之人却还被关押在诏狱中等候发落。此事不宜再拖延,还请陛下圣裁。”

“嗯……”

皇帝似是觉得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欲言又止,“你上的折子,朕看了。对首犯施以流放之刑,从犯施以杖刑……但朕以为,这刑罚过重了。”

容玠顿了顿,“微臣请旨。”

皇帝沉默片刻,“裘恕等人虽行贿分赃,但不过是一介商贾。商,无官不安。齐之远身为汴京府尹,统管京都数百行,商户们无不惧他官威。朕看过了骑鹤馆等人的供状,都是受齐之远恐吓胁迫,才会替他开贿路、传赃物……”

听出皇帝言语里的大而化小、小而化无之意,朝臣们面面相觑,就连站在殿侧的端王眼里也掠过一丝诧异。

容玠微不可察地皱眉,“陛下……”

皇帝并不看他,自顾自道,“且骑鹤馆总管汴京商行,若是一下将这些行首们都处置了,恐怕反而会引得京都动荡,百姓惶惶。大胤毕竟以忠厚开国,朕的意思是,小惩大诫,让这些商户追纳赃钱入官,再交上数倍罚金,此事便到此为止。”

追纳赃钱入官……数倍罚金……

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眼,端王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眸光顿时亮了,当即上前附和道,“父皇仁德,儿臣也以为,如此最好。”

端王明白了,容玠自然也明白了。

如今正值国库空虚、军饷吃紧,若能允许骑鹤馆的这些行首们用大半身家作“替罪钱”,换来从轻发落,他们乐意,国库也能充盈,前线更是能缓好大一口气……

圣心已定,容玠本该就此退下。可不知为何,他还是杵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在其他朝臣的附和声里,皇帝神色松快了些,“既如此,便拟旨吧……”

“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皇帝。

端王蓦地转眼看向容玠,不动声色地朝他使眼色,可容玠却视若无睹,执意进谏。

“陛下,贪墨之罪,祸患无穷。若想要严肃官规,吏治清明,贪赃者该严惩,行贿者亦该施以重典。若用区区替罪钱,便能越过大胤法度,往后怕是还会有更多商户明知故犯,利诱朝臣。届时,贪腐之风蔓延……”

顿了顿,容玠一字一句沉声道,“行贿者不尽,贿道不堵,则贪官污吏朝杀而暮犯,永不除也!”

朝堂上陷入一片死寂。

皇帝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

知微堂。

苏妙漪在二楼抄着书稿,可这几日她总是心不在焉,书稿抄几句就错一个字,只能不断地揉皱了重写。

等苏安安“砰”地一声推门进来时,桌上和地上已经多了不少被攒成团的废稿。

“如何?宫中有消息了?”

苏妙漪霍然起身,急切地问道。

苏安安气喘吁吁,激动地说话都有些不连贯,“皇,皇上敕令骑鹤馆内的涉事商户,三日内将账簿上所有的贿款尽数上缴。”

苏妙漪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苏安安的后话,双眼微微睁大,“然后呢?除了上缴贿款,还有呢?”

“……上缴贿款,再附上三倍罚金,便一切都不再追究了。”

苏妙漪面露震愕,“包括裘恕?”

苏安安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