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行人就这么诡异地押解着“囚车”踏上了回京之路。

说起来也奇怪, 从湘阳回汴京,这一路简直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倒霉到令人发指。不是车坏了, 就是马跑不动了,偶尔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一群人还闹肚子躺在驿站几日都没力气下床……

原本只要十数日的行程,在路上这么拖拖拉拉的, 竟是硬生生拖了月余!从深冬拖至了初春!

官差们急得焦头烂额,待到终于抵达汴京城的那一日,才一个个如释重负、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仿佛这一个月都在渡劫似的。

乍暖还寒, 春风料峭。

官差们押送这那辆贴着“囚”字和封条的马车到达南薰门外。

苏妙漪将车帘一掀, 就见不远处齐齐整整地站着一群亲朋好友, 有原本就在汴京的穆兰、江淼和虞汀兰等人,还有从临安赶过来的苏积玉和顾玉映,从扬州回来的苏安安和容奚……

苏妙漪先是一愣, 随即转头, 有些头疼地看向容玠, “人到的这么齐,都快赶上过年了。”

容玠也越过她看清了城门口的那些人,吩咐道,“停车。”

官差们经历这么多时日,早就没了脾气, 一个个乖乖停下来, 任由苏妙漪这个囚犯自如地下了车。

苏妙漪一下车,那群人便蜂拥而上,将她围了起来, 可又都说不出话,只是纷纷以一副忧心如焚、愁眉不展的表情盯着她。

苏妙漪看了一眼苏积玉和虞汀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从袖中拿出裘恕的遗信,分别交给他们,“这是世叔留给你们的。”

苏积玉和虞汀兰皆是愣住。

苏妙漪又看向一旁已经有些显怀的穆兰,忍不住皱眉,“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做什么?怎么,怕我一进城就被砍了脑袋,再也见不着了?”

“啊呸呸呸!”

此话一出,周围一圈人顿时炸了锅,恨不得叫她把方才那句话给吐出来。

穆兰就差没直接上手扇她,“苏妙漪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好了好了……”

苏妙漪退到了容玠身后,“你们这一张张脸,简直比苦瓜还苦,我这不还好好的么?”

苏积玉脸色灰败地转向容玠,“容相,你可知道,朝廷现在打算如何处置小报这件事,如何发落妙漪?”

容玠顿了顿,扫视了一圈众人,缓声道,“朝堂上鱼龙混杂、百官各怀心思,可至少宫里的风声没那么紧。否则,我们也没机会在路上拖延这么久。”

这番话倒是让众人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城门内却忽然扬起大片尘烟,一队人马从城门口疾驰而出,直到行到他们面前才骤然勒住缰绳停下。

尘烟散去,众人就见几个佩着刀剑、穿着飞鱼服的武将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他们是……”

苏安安不安地问道。

容玠脸色微沉,“是诏狱校尉。”

一听得诏狱二字,众人的心顿时又沉入谷底。

那几个校尉走到跟前,朝容玠拱手行礼,“容相,吾等奉命拘捕要犯苏妙漪,要将她送往诏狱候审。”

苏妙漪深吸了口气,迈步要同他们走,可手腕却被容玠拉住。

“奉的何人之令?此案不是已经交给了刑部,就算要拘审,也该在刑部大牢。为何突然变成了诏狱办案?”

“是楼相。”

校尉如实答道,“楼相今日在朝堂上进言,说知微堂撰造诏令、调动兵马,是国事。且苏妙漪虽是商贾之流,可却是扶阳县主义女、是容相的义妹,所以也该算作权贵,由诏狱提审。”

楼岳,又是楼岳……

“我现在就进宫,与圣上再议此事。”

容玠攥在苏妙漪腕上的手又收紧了些,“苏妙漪,我也要带走。”

校尉神色一凛,握着腰间佩剑拦住了容玠的去路,“容相!您可以现在进宫,但苏妙漪,必须得留下,随我们去诏狱。”

容玠笑了一声,神色冰冷,“那就看你们能不能从我身边将人带走。遮云。”

话音既落,遮云带着一群容府的护卫已经围了上来,大有与诏狱廷尉相持到底的架势。

场面顿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容府的人若对诏狱廷尉动手,那必定又会让楼岳抓到参劾的把柄……

苏妙漪脸色微变,反手将容玠拉住,摇了摇头,“既然已有皇命,就让我先随他们去吧。”

“不可能。你还不清楚诏狱是什么地方……”

容玠垂眼看她,压低声音,“自诏狱设立的那一日起,几乎就没有人能从里面活着出来,我绝不会允许你在诏狱里待一夕一刻。”

双方正僵持着。

突然,他们身后,城外的方向又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