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恩怨难断(第5/13页)

前面的话宁不空倒没放在心上,唯独最后一句,直叫他出了一身冷汗。陆渐曾是他的劫奴,宁不空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他,女儿失而复得,宁不空视同拱璧,决不能便宜了这土头土脑的傻小子。他想到这儿,只想打发陆渐走得越远越好,是以闹完了沈秀的婚礼,宁不空就决意交出陆大海,另给银子盘缠,打发二人回乡。

陆渐见到祖父,心愿已足,宁不空送的盘缠他瞧也不瞧,只向宁凝施礼道别,少女望着他柔肠寸断,内心极想挽留,可是当着父亲,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有眼泪按捺不住,悄没声息地流了下来。宁不空耳力极聪,听出女儿哭泣,不由暗自庆幸,只盼两人从此隔绝,永世不相往来。

陆渐带着祖父,匆忙赶到若虚堂。谁知敲开大门,才知道谷缜没有回家,谷萍儿也还在府里,足见出海一事并未成行。陆渐松了一口气,决意留在若虚堂等候,无论如何也要送谷缜一程。

祖孙二人安顿下来,陆渐问起陆大海当日情形。老头儿喝了一口茶,打起精神说道:“那天你去衙门理论,我守着鱼摊等候,不料宁账房突然走过来跟我打招呼。我多日不曾见他,心中奇怪,又见他眼睛瞎了,心生同情,就说:‘宁账房,你等我一会儿,我卖了鱼,请你喝酒。’姓宁的却笑着说:‘怎么能要你请酒,我请你才是。’不由分说就拉住我手,说也奇怪,我被他一拉手,就觉浑身发软,身不由主地跟他向前,想要叫喊,又被一股气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叫不出来。宁账房拉着我东转西转,最后到了一个黑屋子里面,也不知他使什么邪法,用指头在我后脑一戳,我两眼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陆渐道:“那不是邪法,是点穴。”

“点血?”陆大海摇了摇头,“他这一点,血倒是没流,就是昏沉沉的,醒来却在马车里面……”陆渐恍然大悟:“宁不空是用马车将爷爷运走的,我真糊涂,只顾观看行人,从没搜查过往车辆。”当下又问,“后来呢?”

陆大海道:“这时候,姓宁的换了一张嘴脸,凶巴巴的很不客气。我问他为何如此,他也不说。这么坐了几天马车,到了南京,姓宁的把我关进一座石头房子,过了半日,又来看我,这次身边跟了一个小丫头,生得十分俊俏,管那姓宁的叫爹。哼,原来那瞎子还有女儿呢!小丫头比他老子客气多了,问过我的姓名,又亲自给我送来好酒好菜。真是奇怪,我在喝酒吃肉,她却在一边流泪。我问她缘故,她也不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小丫头既然不肯说,老子也懒得多问,只管吃他娘,喝他娘,吃饱了就地一睡,谁知今晚一觉醒来,你就在我面前了。唉,陆渐,你说,这像不像在做梦啊?”

陆渐叹气道:“爷爷,多亏了宁姑娘,要不然,宁不空心狠手辣,我也许就见不到你了!”陆大海道:“宁不空是谁?”陆渐道:“那是宁账房的真名!”陆大海挠了挠头,说道:“这么说,你认识那对父女啰?”陆渐默默点头。

“那么……”陆大海皱起眉头,“宁账房抓我也跟你有关啰?”陆渐道:“宁不空是我对头,宁姑娘是我的朋友。”陆大海忽地眉开眼笑,大声道:“朋友?呵!那姑娘人生得俊,性子又好,对我老人家也很尊敬。”陆渐点头道:“宁姑娘为人很好。”

陆大海一拍大腿,叹气道:“可惜,要是能做我孙儿媳妇,那就更好了。”陆渐张口结舌,做声不得。

陆大海沉浸于遐想之中,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又问:“是了,宁账房跟你有什么过节,干吗要捉我?”陆渐挠了挠头,说道:“听宁姑娘说,是要让我去拆散一桩婚事!”

“什么?”陆大海脸一沉,厉声说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怎么能拆散人家的婚事?”陆渐含羞带怯,期期艾艾,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陆大海又问:“拆谁家的婚事?”陆渐不敢说谎,硬着头皮说:“沈家!”

“沈家,沈家……”陆大海拈着胡须,苦想想了半天,忽地一拍大腿,高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吃饭的时候,宁不空来找他的女儿。两人起初在一边嘀嘀咕咕,后来突然吵起嘴来。我没头没脑地听了几句,里面提到了一个姓沈的瘸子!难道说,就是他家的婚事吗?”

陆渐点了点头,陆大海一拍大腿,叹道:“这宁账房也真够歹毒。姓沈的也不知怎么惹了他,昨天拆婚事的事儿他倒是没说,却说要设计对付沈瘸子的老婆和儿子,逼沈瘸子就范。小丫头听了这话,似乎很不乐意,不软不硬地顶了宁账房几句,宁账房大动肝火,把小丫头狠狠骂了一顿,骂她不思报仇,尽干些亲痛仇快的混账事……”说到这儿,忽见陆渐呆呆出神,不由问道,“你发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