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所欲(第5/8页)
“此乃端溪下岩旧坑所产,所谓‘点滴青花’是也。如此宝物臣不敢独居,请皇上笑纳。”
端溪旧坑石材已竭,遗留世间的无一不是珍品。龙佑帝用手摩娑,爱赏之意稍稍流露,又强自忍下。郦逊之细察金敬神色,仿佛忘怀日间所有不快,即便余光扫到郦逊之亦是笑容满面。
“王爷一番苦心,朕看得清楚明白。”龙佑帝徐徐说来,还有下文却又不说,只拿眼深深看向金敬。
金敬一怔,慨然叹道:“皇上如今年岁已长,见识超凡,仿若先帝当年。”
龙佑帝道:“哦?先帝英明神武,朕自知不及。不过太后今日也说朕已大了,她想安心享福,那些个繁重政事都推手不管。朕思量太后母仪天下多年,若是突然还政,恐朝臣心生他想。既然母子同心,索性成全太后意愿,早日大婚了却太后另一桩心事。舅父以为如何?”
金敬喏喏称是,龙佑帝又道:“这桩婚事是舅父一力主张,朕想舅父每回做事都令太后如意,这一回更不例外。无论如何,大婚请舅父主持方好,朕年资尚浅,怕缺了礼数,到时对不住金家郡主。一切事宜请由舅父裁决,无须帮朕省银子,总之要办得风光,不堕国体。”
金敬挤出两滴老泪,健硕的身躯就地伏倒,犹如一只老龟低下头颅,对龙佑帝道:“皇上如此宠爱金氏一族,臣虽死不足以图报。唯有尽心办妥皇上吩咐之事,请皇上放心。”
“陈亳之事,未知王爷怎看?”龙佑帝忽然转了话题。
金敬不料龙佑帝会向他问政,仔细凝视龙颜,有几分猜不透。
“乱民造反,当大军压境即日平乱,建我朝廷威严。宵小暴动而已,皇上不必忧心。”
“朕是不担心。想让燕陆离和左虎前去平乱,王爷意下如何?”
“万万不可!”金敬大惊,“燕陆离今早才受审,明日就带兵,皇上当初下旨抓他岂非儿戏?臣以为这样太过骄纵燕陆离。此人久居南方,手握重兵,暗里早有不臣之心。只是多年来担了贤臣之名,不敢造反。今次抓他,皇上正可一举夺其兵权,削其爵位,免得将来为患。若是他什么罪名都无,平白被抓了来,更有说辞造反!皇上不可不察!”
金敬这番滔滔大论,连郦逊之都听了入耳。龙佑帝只是一笑,将砚台放下,走到金敬身边扶他起来。金敬见龙佑帝并没听进他的话,越发心急道:“皇上,老臣句句肺腑,切莫当是戏言。二十年前燕陆离就有称帝之愿,只是遇上先帝自愧不如才放弃。臣与燕陆离相识二十年,这老家伙决非甘于人下之人,此回被押解进京乃是奇耻大辱,必不肯善罢甘休。”
龙佑帝和郦逊之互视一眼,心想燕陆离被押进京全仗金敬施压,看来当时他就有想杀燕陆离之心。谁知皇帝对燕陆离刻意安抚,隆遇丝毫未减,大出他意料之外。此刻一心想打压燕陆离,也是怕将来得到报复,不若先下手为强。金敬这番用意龙佑帝自然清楚,话虽如此,他说的不无道理,可惜他是金敬,龙佑帝绝不会与他推心置腹。
当下龙佑帝又是一笑,道:“陈亳虽是小事,朕不想让群臣疑心朕对先帝敕封的顾命大臣有任何间隙。让燕陆离带兵不过做个姿态,他调的是平戎大营,有逊之留在京城,朕料他不能用这支精兵作乱。”
金敬瞥了郦逊之一眼,这少年的家世并不在他眼中,唯独一身武艺令他惊惧。眼前的皇帝与这少年,两人岁数加起来尚不及他大,但不知怎地两人站在一处,隐隐有种不安从金敬心头升起。他之前过分小觑了他们,此刻面对面隔了不到一丈,才知初生牛犊果然不畏虎。甚至两人隐藏的气势根本不是牛犊,而是正欲振翅高飞的雄鹰。
“臣恳请皇上留意燕陆离,陈亳拟派更稳妥的人为佳。”金敬说完,龙佑帝笑笑的,显是没放在心上。
“且不去说燕陆离。”龙佑帝忽而又是一转,“太后总揽朝纲十数载,如今突然闲散,怕是怪闷的。雍穆王有空就多跑跑慈恩宫,太后见了必定欢喜。”
金敬又是一怔,他跑慈恩宫原是勤快得很,每日有个三两回,龙佑帝这样说不知是否有意讥讽。况且他心知肚明,今日龙佑帝已号令天宫的人随侍太后,那几个丫头虎视眈眈之下,他跟太后能有什么体己话可讲?明则保护,暗则监视,太后的处境一日间天渊之别,越发使他明白在这紧要关头小心为上。
当下浅笑两声,金敬道:“太后说起大婚的事,说越早办了越好。依臣看正月里好日子不少,挑一个吉日如何?”龙佑帝道:“就怕委屈了金家郡主。”金敬道:“皇上圣眷已隆,臣等不胜感激。正月大婚可开一年新气象,臣民必欢喜雀跃。”龙佑帝点头:“就依了王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