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啼笑非非谁识我坐行梦梦尽缘君(第7/8页)
用颤抖的手指,敲了敲茶馆的门,像是一个走进考场的童生,心中慌乱之极:“我怎样和芷妹说呢?”
出乎他的意外,他没见着韩芷,他刚一进门,那老汉就对他说道:“我正要告诉你,就在你走了的第二天,韩相公也离开我们这里了。”
陈石星吃了一惊,说道:“他为什么不等我回来?我是和他约好了的。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那老汉子笑道:“你别担心,他说他已找到了金刀寨主了。”
陈石星大为诧异,说道:“他怎么会找到金刀寨主?金刀寨主那座山头我也未曾知道呢!难道他会跑到大同来吗?”
那老汉道:“不是找到金刀寨主本人,而是他碰见了一位知道金刀寨主所在的朋友。”
陈石星道:“那位朋友是谁?”心里不禁甚为奇怪,“他根本就不认识江湖上的什么人物,却哪里来的这个朋友?”那老汉道:“他没有告诉我。不过,他有一封信留给你。他说你看了就明白了。”
陈石星接过韩芷留给他的那封信,拆开一看,信上写道:“我不想连累居停主人,他这茶馆也是要做生意的,每天人来人往,我女扮男装,若住得久了,恐怕也会给人看破。云家大屋反正没有人住,我权且做几天云小姐吧。住在她的绣房比在这里要舒服得多,对我也更方便,但我不便对主人明言,你不会怪我戏弄你吧?你一回来,请你到云家找我。”
看了这封信,陈石星才知道她是故弄玄虚,不觉暗暗好笑:“她也真是顽皮,想出这个搬家的主意,其实住在云家恐怕比住在这里更加危险。”当下问那老汉道:“我走之后,可有公差去搜查过云家烧剩的房子吗?”那老汉道:“没有。自从云家那次出事之后,烧剩的房子就给官府贴上了封条,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开封,陈相公,你为何有此一问?”陈石星道:“没什么,我因为上次听你说过,有人自称是大理段王府的人来过这里打听云家的消息,是以问问。”
陈石星和那老汉闲聊,知道在他离开这段期间,大同平静无事,更加放心。吃过了面,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陈石星道:“我该走了。”和茶馆的祖孙二人道别之后,便即悄悄偷入云家。
这是他第二次偷入云家,想起上次与云夫人相会的情形,心中不无感慨。“那次我以为会见着云瑚的,不料却是见着她的母亲。不过这次我是知道得清楚了,我将会见着的是冒充的云瑚。嗯,芷妹与瑚妹倒是有许多相同的地方,芷妹冒充她倒是很适当。不知她现在已经睡了没有?”他正自胡思乱想,不知不觉走进了他曾经进去过的云瑚从前那间卧室。忽听得有琴声从房间飘出。陈石星一听,登时呆了。
弹的正是诗经《黍离》篇的一节,正是那日他在七星岩上,在把他的家传古琴托杜洱送给段剑平之前,临别所弹的那一曲。不过在房间里的人并没有唱出曲辞而已。
行迈靡靡,中心遥遥。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彼何人哉?
陈石星呆着了:“我从来没对芷妹说过这件事情,怎的她恰巧在我来的时候,会弹出此一曲来,难道这只是一个巧合?”
但令他吃惊得呆了的还不是由于这首曲辞,而是由于他听到的琴音。
不同的木材制成的琴会有不同的音质,寻常的人听不出来,经验丰富的琴师却能分别。
他家的那张古琴是琴谱上有记载的“焦尾琴”,音色音质都和普通的琴不同。陈石星突然听到焦尾琴弹出的琴声,吃惊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弹琴的技巧不是很熟练,但曲辞的感情却是很能表达出来,一种彷徨的心情化为琴音,引起了他的共鸣,“唉,芷妹怎的也有和我那天相同的心境?”
韩芷擅于吹箫,颇通乐理,陈石星只道是她弹的无疑,上去轻轻敲门。“芷妹,我回来了,你弹的这张琴哪里来的,让我瞧瞧。”
琴声戛然而止!房门便即打开。可是出现在他的面前的却并非韩芷。
他不由得又是呆了!
刚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今他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他要避开的云瑚。
云瑚倒没有他这样惊诧,打开房门,微笑说道:“我早就知道你来的,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你好几天了。”
陈石星讷讷说道:“你真的是云姑娘么?”
他想起韩芷擅于改容易貌之术,这刹那间,不由得疑心眼前的云瑚乃是韩芷所扮。
云瑚笑道:“陈大哥,我和你分手不过一个多月,你就不认得我了?人可以冒充,你家传这张古琴是假不来的。”
陈石星拿起那张古琴,仔细一看,可不正是他家传那张焦尾琴?其实他也无须要细看,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