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本感言及番外计划(第6/25页)
割据是不可能割据的,牂牁别的不说,连盐巴都要仰仗巴蜀供应,自从与公孙述翻脸后,盐路断绝,连谢暹等人都吃不上,更别说百姓夷民了,且兰城头的守卒夷兵,一个个有气无力,都是乏盐症状。
而此番与魏军同行的还有大量马队,驮着大量盐袋,缓解了牂牁人的用盐之急。
于是便不难理解,大批客军进入牂牁,谢暹为何不恼反喜了。
在且兰的欢迎宴上,谢暹酒酣时,竟对着阿云垂泪道:“过去十余年间,谢某如履薄冰,既怕公孙、刘秀兵甲入牂牁,又怕某天被夷帅造反,响应句町王,来割了谢某头颅,这下好了,王师来了,牂牁的天,便晴了!”
但天非但没晴,反而连下了几天的雨,牂牁这地方真怪啊,明明是“南中暑热之地”,谁知冬天却阴雨连绵,冷得要死。食物也只有稻谷,与成都稻米还不相同,而是难以消化的“糯稻”,已经有不少士兵水土不服生了病。
尽管客军与主人们“其乐融融”,但牂牁毕竟太穷了,阿云只好将部队一分为五,各旅分驻一县就食。
在此期间,阿云还发现,牂牁这些所谓“大姓”,其实不过是中等地主,阀阅之类,根本不存在,家风气派,休说与关中五陵大姓相比,连巴蜀小族都大为不如。
更有甚者,他去谢家做客时,竟见其妻妾中,赫然有几位纹面女子出没。
“此夷妇也。”
谢暹介绍时,也颇有些不好意思,原来牂牁诸姓多是汉武帝以后逐渐迁入,在百多年前也是“客家”。刚开始他们还能仗着朝廷支持,和夷部攻伐争地。但等到汉朝统治衰败,对边郡控制越发虚弱,汉成帝时,还差点弃置牂牁。
既然朝廷靠不住,为了在蛮夷仇视的土地上生存下来,大姓们不得不与夷人和解,甚至联姻。
“夷帅与诸姓互通婚姻者称为‘遑耶’,只要有了遑耶关系,则恩若骨肉,情同手足,相互便不会攻伐了。”
谢暹请阿云勿要见笑,与他说起了庄蹻故事。
“庄蹻入滇称王,变服,从其俗,夷部多而夏民少,只好易风随俗,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阿云恍然,同时发现,自己走的,是一条与牂牁诸姓截然相反的路。
他少时为蜀西氐僮,对儿时部族生活是有记忆的,但时至今日,若阿云自己不点破,谁看得出他是氐人?
在魏军中慢慢上爬期间,阿云有意无意地模仿魏人的说话、习俗,用词、食物,他甚至和陇右大姓联姻,以军功贵勋自居,他的下一代,身上更找不到一丝氐人的痕迹。
阿云在向中原文化靠拢,希望下一代是纯粹的魏人,而牂牁大姓却不得不同夷帅联姻,在他们身上,已经能看到不少夷俗的痕迹了。
阿云不由想:“在这穷乡僻壤,纵然称王,过的日子,却远不如在成都、长安做一个富家翁呢!”
前几年去长安时,五光十色的城市生活,极尽想象的美食甘酿,都是他毕生难忘的经历。阿云现在最大的期望,就是快点打完这场仗,立功封侯,攒下全家一辈子在大都邑里荣华富贵的资本。
然而在牂牁站住脚,依靠谢暹等人,熟悉当地情况后,阿云沮丧地发现,幕府参谋部那群只会盯着地图出谋划策的蠢材参谋,给骠骑大将军出了个什么鬼主意!
交到阿云手中的,是一个看似可行,实则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牂牁江是和岭南郁林郡连通不假,但在它们之间,还横亘着一个天大的麻烦。
“牂牁江上下游,皆是句町国地盘!”
“这益州南中,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西夷之属以什数,滇最大。故而前汉时,只有滇、夜郎被汉朝封王,赐金印,其余句町等国,都只是侯。”
牂牁太守谢暹,给阿云详细捋顺了南中诸国百年间的兴衰。
到了汉昭帝时,滇地发生叛乱,汉朝发兵镇压,但一时难以征平,恰逢滇国南方的句町侯响应诏令,发兵相助,这才荡平叛兵,滇王因暗助叛夷被撤销,句町候斩首虏有功,遂被汉加封为王……
自从滇国覆灭,其地夷为郡县后,句町少了一个对手,势力大增,开始渐渐向北扩张,并与牂牁的夜郎王滋生矛盾,相互攻伐。
原本汉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派人来调停,岂料夜郎王忘了祖先“自大”的教训,竟羞辱汉使,引发了朝廷征讨,句町趁机再次装忠相助,又吃下了夜郎好大一块地盘。
“自此之后,南中再无滇、夜郎制衡,句町遂日益兴旺,牂牁半数县道,已属句町。”
到了王莽执政后,不知老头子是真看出句町不打压不行,还是为了面子,竟撤销句町王号,改封为侯。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句町不服,王莽又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牂牁太守假装谈判,诱杀了句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