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戏 补白(第12/18页)
聂非非有些不解地眉心微皱,却本能地打断他的话:“许导我感谢你的厚爱,但……”她顿了顿:“请你不要让我难做,的确我总有一天会忘记他,但忘记应该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我从没想过给自己设一个时限。”她低声,像是说给对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也许很快就忘记他,也许一辈子都忘不掉,这怎么好讲呢,我不能耽误你的时间。”
许书然没再说话,两人沉默对坐了一阵子,直坐到许书然手机响,他出门接电话。
聂非非忐忑地等了一阵,没等到许书然回来,心想此时相对也是尴尬,许书然兴许也是做如此想,因此借机留她一人养病,自己悄悄走了。她心中大感安定,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然后就睡着了。
醒来后便是如此境况,天色已暗,许书然依然没有回来,而聂亦坐在床旁边的小沙发里戴着耳麦单手轻轻敲字,说在写文件又不太像,倒像是在开什么只需他敲YES或NO的视频会。
聂非非知道这绝不是梦,刚才她悄悄掐了一下自己大腿,挺疼的。但聂亦怎么会出现在她病房里?难道是许书然多事,将自己受伤的消息通知了聂亦,而事有凑巧聂亦正在K国首都出差,因此顺道来探望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巧。
聂非非半眯着眼睛观察聂亦。
这是个阴天的黄昏,因此房中光线并不盛,几乎暗沉得算模糊了。但电脑屏幕的微光足够勾勒清聂亦的脸:他目光专注落在屏幕上,左手放在唇边,右手随意搭着键盘。有时候聂亦想事情时会做这个动作。
这人真是好看。
这人是她的丈夫。
但马上就要不是了。
聂非非在天马行空地想。
就在那时候她突然注意到聂亦抬头看了眼病床,她几乎是本能地闭眼装睡,大概是因潜意识里已将这事想得透彻:既然相对无言,那不如不要相对。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她听到响动,聂亦应该是关上了电脑。
她感觉聂亦在看她。
她努力控制住眼睑和睫毛不要颤动。
聂亦的手落在了她的腹部。
她知道,隔着被子和病号服,怎样的抚摸都会像是轻抚,但来自那只手的轻抚,却让她无端感觉那抚摸里带着怕碰疼她的慎重。那轻抚十分缓慢,停留在她的腹部。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接着轰然一响,忽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聂亦会做这个动作,以及为何她会在这动作里感知到慎重。
这里失去过一个孩子。
他们的孩子。
他知道了。
又是许书然吗?
好吧,事到如今,就算他知道了也无可无不可了,这无法改变他们各自选择的路。
聂非非睁开了眼。她想她并不是给自己找理由好再一次同聂亦相对,只是,这事,既然他知道了,他们总要谈谈的,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要么就是下个星期,或者下个月,没有必要将事情拖到那么远。
聂亦像是早知道她装睡,看到她不含一丝睡意的清澈双眼时也并没有惊讶。他坐在病床旁边,倾身靠她很近,很专注地看着她。对上他的目光时她心里微颤,但只是一刹那,她立刻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也不是我的错,你也不能,不能责怪我……”她没有想过会和聂亦谈起这件事,她从没有准备过,她是将语声伪装得很平静了,但那毕竟是她心中隐痛,此生难愈,再提及时无论如何难以从容。她错开他的目光,将脸转向了另一边,入眼只看到一面雪白墙壁。
半晌,她听到聂亦开口:“你对我有多失望才会瞒着我。”声音有些低哑。
她看着墙壁:“我并没有……”
她的手指感知到聂亦手指的温度,接着是他的嘴唇。“是我的错,”他打断她的话:“我不是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赶紧偏过头来,却并不能看清聂亦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低垂的眼。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他的第一句话其实并不是个疑问句。然后她听到他向她许诺:“非非,我不会再离开你。”
她的眼皮猛地一跳,是的,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早料到了。
那时候童桐问她为什么不让聂亦知道,她告诉她因为聂亦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一旦他知道,这婚就不用离了。童桐睁大眼睛问她,那不是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