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页)

直到宋大夫叫她,她才回过神,赶紧帮着把人扶到床上去。

宋大夫身子骨实在太差,才把人搁在床上就气喘吁吁。

桃夭以前经常帮着他打下手,不等吩咐已经拿来了药箱。等万事妥当,这才在宋大夫的催促下回去换衣裳。

宋大夫待气息平稳些,开始替床上的男人检查伤势。

也不知他几时受的伤,伤口处都已经跟衣裳粘连在一起,根本剥不下来,直接用剪刀剪开。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

饶是他做了半辈子大夫,这样重的伤还是头一次见。

男人胸前背后多处擦伤,腹部一道长约三寸,深一寸,皮肉外翻的伤口最为凶险。伤口虽不致命,可他不知在冷水里泡了多久,再加上失血过多,能撑到现在都是个奇迹,救不救得回来更是难说。

还有他的左腿,骨头错位得厉害,须得尽快接骨。

只是眼下天色太暗,他眼神不好,只能等明日。

宋大夫替他包扎伤口后又拿自己的衣裳给他换了。

忙完这一切,他体力不支坐在地上,瞥了一眼被他剪成碎片的衣裳眉头紧锁。

他年轻的时候在外面闯荡过,也算见多识广。这人衣着不俗,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只是怎么会出现在那条河滩?

他思来想去,认为应该是前几日下雨,河水涨潮后顺着上游溯流而下,然后在此处搁浅。

说起来,当初桃夭也是从那小河边捡来的。

*

屋外,桃夭已经做好饭。

这会儿宋大夫还没有出来,便先服侍着莲生娘吃饭。

莲生娘这会儿清醒些,见桃夭白嫩的脸颊上一道红痕,一脸心疼:“怎么受伤了,是不是那个春花又偷偷欺负你了,你告诉阿娘,阿娘明天找她去!”

桃夭蹭了蹭她温暖的手心,“不小心磕的。”

莲生娘却望向窗外,“天都黑了,怎么你莲生哥哥都还不回来?”

桃夭眼睛有些酸,“阿娘又忘了,莲生哥哥去上学了,要很久才回来,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莲生娘摇头,“我要等莲生回来一块吃。”

桃夭哄她,“若是莲生哥哥回来看见阿娘都瘦了,定然会不高兴。”

“那阿娘现在就吃。”莲生娘立刻乖乖张开嘴巴。

待她吃完饭,桃夭又打了热水替她擦洗干净手脚,直到她睡了,这才去吃饭。

天已经彻底黑了,银白的月光洒在院子里,连点灯都省了。

宋大夫正坐在桌前,桌上已经摆好两碗黄澄澄的小米饭,一盆蘑菇青菜汤。

桃夭盛了一碗蘑菇汤搁到宋大夫面前,问:“那个郎君救得回来吗?”

“难说,得看他自己的命。”

他们医者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桃夭“嗯”了一声,却没有动筷子。

宋大夫吃了一口汤,准备跟她说说这世上人心险恶,以后他不在,万不可以随便捡人回来,她吸吸鼻子,小声说:“阿耶,你别跟阿娘寻死,莲生哥已经不在了,你们若是也不要我,我一个人会害怕。”

不等宋大夫说话,她又自顾自说:“今儿下午我托张婶儿给我找个倒插门的女婿。等成了亲,家里有个男人,那个陈八两就不敢来了。”

月光下的少女顶着一张尚且稚嫩的脸,说起自己的婚事来就像是在谈论着一笔交易,不见任何的羞涩与向往。

宋大夫把脸埋进碗里,大口大口地喝汤,脸上的泪也混入汤里,本来味道鲜美的蘑菇汤变得咸涩。

外头的人都说她是望门寡,是克星,非说是因为她同莲生成婚后莲生才不行的。可他们哪里知道,莲生同她成婚前早就不行了。

是她死活要跟莲生成亲,说不能让莲生一个人在地下孤苦无依。

才拜完堂,莲生就没了,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家从此落得一个望门寡的名声。

这两年来,为了给莲生娘给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再加上他心灰意冷,身子骨一直不好,这个家的重担全部压在她身上。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每日天不亮背着竹篓上山去采药换钱。

值钱的药都生在深山里头,自己一个大男人出去走一趟都受不了,更何况她一个小姑娘。有好几次回来,她回来时都是遍体鳞伤。

他不让她去,她就偷偷去。说等她赚多了钱,就可以带阿娘去城里给治病。

她总说,莲生哥不在了,我们更要好好的。

后来她长大些,有人见她生得好看,便差媒婆上门提亲。她死活不愿,说谁要娶她就得入赘,跟她姓宋。

那黑心的媒婆三番五次吃了闭门羹,便在外头散播谣言。

村里的人跟着嚼舌根子,传来传去,不知怎么就传到莲生娘的耳朵里。

莲生娘只要一犯病后就开始打骂她,这孩子却一句怨言也没有,如同从前一样服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