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就别走了(第3/5页)
月光渐渐倾斜,窗台下的小案愈发明亮,和屋内昏暗烛光交叠,宛如独独扩出来的一座岛屿,盛放了温柔的月色与激烈的潮浪。
这夜司绒累得眼皮子耷拉,手都不想抬,困的懒样儿瞧得可怜死了,饭都是囫囵吃的,看了眼床帐上的温柔黄昏海,滚到里侧沉沉地睡了。
封暄在昏暗的光线里静静注视她。
他被她撕碎了铠甲与面具,原形毕露,也让她溃不成军,但他没打算和她一样第二日起来就翻脸不认人,把欢愉就当作大梦一场,或当作某种接近他的手段。
原以为披上衣服,就如同覆上铠甲,蟒袍底下可以妥善安放他的私欲,心脏跳动的力道象征规则与秩序。
可一靠近她,他就无法自控地被煽动,被蛊惑,他甚至迷恋这种自制与渴望之间的矛盾感。
不知道这种情绪称为什么。
它来得太快,太迅猛,自内而外地瓦解他。
简直是一瞬间的事。
仿佛是一种自我秩序的瓦解,她打破了他井然的自我秩序,他再次重组起来时,发觉最根部的底子被狡猾地凿掉了一个洞,渴望有人重新充实他,他渴望的是司绒,他也知道,司绒或许并不想要他。
至少,没有他想要得那么强烈。
但,他要她。
既然来了,他就没想过让她再离开北昭,再属于别人。
留下她吧,哪怕不那么光明磊落。封暄在心里想。
封暄又点了一对红烛。
司绒还是不知道。
*
两场床笫之欢,终究改变了一些东西,比如两人之间越来越模糊的边界感。
搁在往常,太子殿下绝不会过问她要去哪儿。
司绒今日穿好了衣裳,梳了小辫子,踏着小羊靴,身前挂个丁零当啷的项圈,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俩人站在屏风内穿衣的时候,封暄从镜子里看到她一脸严肃地想了会儿,把项圈摘了,长耳环也摘了,换了一对小巧精致的细珠蜂形耳环,又不满意,再换了一只环形耳扣。
只戴一边,对着镜子侧过半张脸仔细地看,最后通通摘下来,低头在匣子里翻拣。
她的耳朵,该戴珍珠耳环。封暄这么想。
他褪了朝服,换上单色长袍,走过去从身后圈着她,从多宝匣里拣出一对来,低头给她戴上:“要去哪儿?”
侍女垂头,抱着衣裳无声而退。
“……”耳环是冰凉的,耳垂是温热的,细细地穿过她的耳洞时,那种被穿透的感觉很微妙,司绒戴了十几年耳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她屏住了呼吸,没敢开口。
封暄戴好了一边,握着她下巴轻扭了扭,示意她看铜镜。
铜镜中,一道小小的红影被圈锢,封暄的下巴就抵在她头顶,两人的视线通过镜面折射,形成某一种更加微妙的对视。
“别看孤,看你自己。”他在她耳边说。
视线缓缓挪移,耳垂下,一只赤金小狮子惟妙惟肖,口中含着一颗小小圆润的珍珠,神情傲慢又可爱。
“像不像你?”他揉着她上边的耳廓,问。
司绒的耳朵被他揉得发烫,烫得要烧到脸颊上来了,手撑上妆台,半真半假地笑说:“河东狮么,怕殿下消受不起。”
封暄给她戴上另一边,又问一遍:“要去哪儿?”
“玩儿,”司绒也不问他怎么一眼瞧出来她要出门,挪开一步,弯身找鞭子,“富贵乡温柔场,殿下一道去?”
封暄抬手把屏风上挂着的鞭子递过去:“去,但不与你一道。”
“那殿下可要藏好了,别让我撞见,”司绒一手提着鞭子,转身拿手挑着他下颌,“否则。”
封暄眼里没有波澜,垂首看她:“否则怎么?”
司绒摇头晃晃耳坠,小狮子在她耳下摇头晃脑,煞气腾腾的劲儿要按不住,她说:“河东狮吼。”
“你也别让孤逮到,”他仿佛意有所指,“否则,狮藏深闺,要化猫、悦主、晒春,再逃不得半步。”
司绒走后,太子殿下进了一间空屋子,再出来时手上抱着一床薄被,叠好后收入了一只木盒,再放入一只大红木箱里,箱子里头还有两只上了锁的小匣子。
木箱轻轻阖上,荡起一带细小尘屑,上了锁便被推入床后暗格中。
*
秋老虎气势汹汹地来。
马车驶入人潮里,在京中兜转两圈,停在摇英茶楼前,这个点儿摇英茶楼正是热闹的时候,大堂座无虚席,茶香掺着果香,人声裹着说书声,灰衣小二热情似火,披着抹布拎着长嘴铜壶在人群中麻利地穿行。
司绒下车时戴着帷帽,隔了喧嚣车马踏起的尘烟,也隔了若有似无的窥探目光。
她要了个三楼雅间,跟着小二从侧边屏风后转到楼梯口。
不一会儿,三楼隐隐出现一个红衣身影,纱帘垂下,只能瞧见一截模糊的侧影,对面是一个半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