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第5/6页)

从这个分工配合也能清楚地知道,实际上他们就是愉钢筋和电线,还有那种电气焊。这是啥玩意儿呢?街边卖氢气球的就用它,一扎一个气球,在工地上主要是完成焊接业务。这氢气罐一个也能卖二三百块钱。卖钢筋呢,分长短不同,长的按长的价儿卖,短的按短的价儿卖。电线就是剥皮弄里头的铜,论公斤卖。

我跟李昱刚虽然跟着起哄架秧去了,但我们不能真干啊,就找地儿猫着观察情况。越看我越觉得这事儿不着调。第一,你没法儿固定证据,就是盗窃A工地的这30个

人是谁,由于随机性强,B工地就不是这30个人了。第二,要想取证就得录像,我们真录了,但是夜里啥也录不出来,录的东西都他妈一片黑。

我们俩就这样跟了好几场这种大型盗抢。毕竟已经摸到这儿了,就得彻底地进入团伙当中,他们去哪儿我们去哪儿,只一点,我们回回走到半路都得遁,然后远距离观察,摸它这个规律,或者趴在草丛里,或者隐藏在什么地方。大冬天儿,给我们冻得跟狗似的。每回去还都得扮上,公安局这学科叫化装侦查,用现在流行语就是-戏精。

这真的需要时间、需要精力,因为你白天还要搞别的案子,每天每天案子多了去了;晚上你要成宿成宿跟他们组团儿,你跟他们拼的是体力,而且他们真特别能走。

销赃的脉络清楚了,盗窃规律也掌握了,那接下来得摸这个居住地。得知道这帮人住哪儿,要不你抓他怎么抓啊?我们在不断的跟踪当中,发现他们住的地方有的集中有的分散,其中突出的有两个院子,将近住了有四百多人,小五百人,全干这个的。

到了收队的时候,当时几乎全北京的警力都出动了,把这些人该抓的抓,该绑的绑,倒也不是说他们犯了多么大的罪。但是在咱们国家,违法就是要付出代价的,赔偿损失加上批评教育那是绝对少不了的。

这群人当中有个小胖和我关系一直不错,也是他当初牵线把我和李昱刚弄到了盗抢大队里头。说起这孩子我心里就不舒服,他喜欢偷井盖,不仅是他自己,他家有哥仨,都喜欢偷井盖。偷了井盖干吗去呢?卖废铁。

出乎意料的是,小胖居然没被抓,我估摸着他应该是逃回老家了,在河南那片。本着批评教育不能少的原则,我和李昱刚去了趟河南。毕竟小胖之前和我关系好,把家里那点事儿全都抖搂得干干净净,找到他还挺容易的。

结果我们去河南抓人,到他们家一看,当时就愣了,家里就老两口。老太太见我们来,上来就是一句—你们北京还这么抓人呢?整村的人都让你们抓没了。他们家那房子真是啊,露着天,老太太白内障,这一家子,六口人,三条被子。

老大老二,全在北京给抓了,就老三小胖跑了回来。看着他们家的处境,我真的是下不去那个手。我偷摸给小胖塞了六百块钱,当时婷婷要做手术,我手头也实在是不宽裕。

我嘱咐他说,你千万别偷鸡摸狗了,全折进去家里没人照应,我说我给你点儿钱,你哪怕收收废品呢,老人真需要你在身边照顾着。

小胖扑通就给我跪下了,哭得跟鬼似的,他说大哥啊,你人好,你人真好,我也不想当贼啊,但我没办法啊,你也看了我们家那地了,什么也种不出来,大队发的油菜籽儿就没谁家给种出来的。我们真吃不上、喝不上,只能上北京弄点铁,弄上我们就能吃上喝上,可是偷铁也是犯罪呀,犯罪我不想啊,可我也没别的办法啊。

说实话,我心是碎的。你说不愉不抢,你让他怎么活?我把他抓了,解决问题吗?绝对不解决。

钱这个东西,真的是王八蛋。

穷人犯罪,十有八九都是因为缺钱。这种人犯罪只会让人觉得无奈,深深的无奈,他们可能因为缺几十块钱就去偷去抢,甚至害了其他人的性命。我可以抓到这些人,但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如果他做的只是小偷小摸,拘留他反而让他更高兴,就像有些人巴不得住在看守所里。但是放出去之后,这人迟早还会重操旧业,甚至变得更坏。监狱是个大染坊,人一旦进去了,就很容易结识一些渣滓,从而学到更多东西。

所以我从来不喜欢把这些人抓起来完事儿,这不负责任,而且迟早我会再抓到他。但我也不是圣人,我不能保证所有罪犯被我抓住之后,就能改过自新了,我没那种本事。

但我虽然同情这些人,却并不认可他们的世界观。我也见过很多穷人,不偷不抢,活得比谁都有志气。这些人值得我们敬佩,就算是那个卖淫供子女念书的林苗苗,说实话,我也敬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