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6/6页)
护工推着轮椅,方随宁拨出电话:“大嫂。”
好大声,令向斐然瞥她一眼。
商明宝正在新店巡查,听到她莫名雀跃的一声,真像惯晚辈:“怎么?”
“我回国了,有空见一面吗?就今天?”
“好呀。”商明宝把新店的商场名字告诉她,“在一楼,爱马仕的旁边。”
方随宁挂了电话,不知怎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她为她而快,也为他而快,是双倍的快,难怪觉得受不了。
到了车前,向斐然搭着护工的肩膀,仅仅只是坐进车里就已有筋疲力尽之感,呼吸深长。
护工却说:“这只是你醒来的第二天,太不可思议了,你的上肢核心很强,以前经常运动?”
——如果动不动就背个90L的登山包也算的话。
轮椅被收进了后备箱,向斐然问:“车龄几年?”
护工:“十二三年吧。”
方随宁:“你知道的,我在法国……嘿嘿。”
买不起车。
向斐然面无表情:“车钥匙交出来。”
方随宁感觉受到了羞辱,向斐然瞥她一眼:“我怕你再给我节外生枝。”
“呸呸呸!”
护工驱车上路,驶向九公里外的高级商场。
高架桥上,三角梅的粉紫色映衬着远处蓝天。
什么也没变。
也是,只是半年,向斐然释然地笑笑,当年留学,动辄两年才回一次国。
他现在还可以吗?虽然随宁说他看着一如昨天,但越临近目的地,他手心的汗就越是密布。
是不是……该复健完再见她?不不,那至少要一两个月,他等不了,也不忍她等。
心跳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车停了,向斐然深深地呼吸,只觉得腕口的手筋酥麻得忍受不住。
护工没随着一起上,只有方随宁推着黑色轮椅。
电梯上一楼,叮的一声,人流脚步纷至沓来,向斐然手抵唇,咳嗽了数声。
“爱马仕,Ming……”方随宁问过服务台指路,转过一重中庭,豁然开朗,橙色门头旁的绿。
这是「Ming」自春坎角绮逦后的第二家店,目前正是开业的第三天。商明宝忙得人仰马翻,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软皮沙发上坐下。
电话震,随宁来电:“我到门口了。”
随宁的声音怪怪的,紧紧的。
商明宝未作多想,“嗯”了一声,“我来了。”
客至,她当至门口迎。
端着水杯起身,穿柜台,绕花柱,自二楼悬下的水晶灯盛大明亮。
走到门口,不经意地抬眼,对生活了无兴趣地抬眼——
玻璃杯自手中滑落,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砰然四碎。
她眼前不远处,安然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冲她抬起手,张开了怀抱,笃定的,目视专注的,漾着笑意的。
头皮的发麻,随着嗡的一声从后颈顺着脊柱蔓延到了全身,高跟鞋在地面上的声音是如此凌乱,商明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向斐然怀里的——
她清楚地知道过去半年日日夜夜每一秒时间滴答中的自己,却无暇知道这短短几步路中的自己。
老天,老天,她是不是精神分裂,是不是病了,是不是扑向了自己永世都将镜花水月的梦?
一切的影像都是虚的,只有他的怀抱与体温是实的。他的手掌盖着她的发,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泪涌和哭声都不受控制,是生命本能的源泉,溢出来。商明宝无法说出话,放声痛哭,闭着眼,嗅着他衣物的气息。
好苦。好苦。是她的半生,是她的眼泪。
她与命运和解了,她大人有大量,在这一秒与她和他所有的命运都尽数和解。
是谁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脸,与穿梭人流与侧目中用手指抹了抹眼眶。
方随宁长长地、哽咽地吐出一口气,感谢天地,放她这个要罪不罪的罪人一线良心生机。
怀里的重量要他竭力去支撑,向斐然的脊背已经出了一层汗,但他眉心皱也未皱,身体晃也未晃,牢牢地支撑着她、拥紧了她,将她拼尽全力纳入自己怀里。
“别哭,”他的指腹缓缓摩挲过商明宝的鬓角,将她的发撩至耳后,唇也贴了上去:“你哭得我心碎,商明宝。”
硕大的澳白珍珠,被他的气息染上轻雾。
他抚着她哭得滚烫的脸,压在她耳廓上的吻,终究变成了温热低沉的一声声——
“宝贝,宝贝……”
他日思夜想的,为她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