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胆怯(第2/4页)
沈之恒发现这小子说话说不清楚:“什么吓人的事儿?”
天气冷,他穿得厚,照理来讲,那筷子连他的裤子都刺不透,况且饭店里的筷子好不到哪里去,不会是什么结实货色。
“天津城里闹妖精了,这个妖精夜里出没,专门咬人吸血,凡是被他吸了血的人,非死即病。我听说前天又有人中了招,已经住进这家医院了,所以赶紧过来采访采访。”
“他的动作非常快,我根本看不清。”厉英良咝咝的说:“而且他竟然能用木筷插进我的大腿。”
沈之恒一皱眉头:“咬人?吸血?”
况且厉英良的身手如何,横山机关长是知道的。沈之恒也算是一位斯文人士,怎么可能在三招两式之内就制住了厉英良?
张友文正色点头,又压低声音道:“都说闹的是黄鼠狼精,黄鼠狼不就是爱吸血吗?”
厉英良蚊子哼似的,和横山瑛密谈了好一阵子。密谈到了最后,两人都怀疑自己是要发疯。心狠手辣的人物,他们都没少见过,可真没听说哪位有把仇人活活咬死的癖好——又不是狗。
“黄鼠狼?”
厉英良的黑眼珠向上翻去,眼皮合了下来,挺吓人的闭目喘了几口气,然后睁眼说道:“机关长,我觉得沈之恒……很不正常。那个时候,我觉得他……他好像是要咬我。”
“对呀!黄鼠狼吸的是鸡血,可黄鼠狼如果成了精,吸鸡血可能不大过瘾,就改吸人血了。”
“他在对你做什么?凑到你的脖子上。”
沈之恒冲着他缓缓一点头:“这个新闻——很有意思。”
厉英良虚弱的“啊?”了一声。
张友文告辞离去,冲入医院大门。沈之恒关了车门,心中十分不安,吸血的妖精当然不是他,可就因为不是他,才让他心惊。
横山瑛认为厉英良热情有余、智慧不足,未必能打动沈之恒的芳心,故而亲自出马,结果赶上了一场血淋淋的大戏。忽然走到床前站了住,他皱着眉头问厉英良:“我进去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不是他,又是谁?
横山瑛没理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听闻厉英良和那个死而复生的沈之恒勾搭了上,所以昨晚临时决定赶去横刀夺爱,亲自和沈之恒面谈。沈之恒有势力有名望,尤其是操纵了好几家发行量很不错的大报馆,他这样的人若是不和日本人作对,那日本人未必能多得什么好处,可他若是和日本人作对,那么那几家报馆就会化身为几只面向中国社会的大喇叭,谁知道他会说出什么坏话来?
心惊过后,是失控般的狂喜,狂到他在汽车里镇定了许久,才平静到能够控制手脚,发动汽车。
“多谢机关长的救命之恩。机关长昨晚怎么知道我在太平洋饭店?是有什么急事要见我吗?”
他这些年在生存之余,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同类。否则他单枪匹马的一个人,怎么能够应对自身越来越多的变化和谜团?
然后他背着手在床前来回踱了两圈,停下来又道:“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已经死了!”
这天晚上,沈之恒在家中等来了司徒威廉。
横山瑛搜索枯肠,运用胸中最为恶毒的中国脏话来痛斥厉英良:“大傻瓜!”
司徒威廉是神魂颠倒着来的,因为昨天他终于如愿以偿,和金二小姐一同出门看了电影,看过电影又一同吃了顿大菜。他太喜欢金静雪了,无论如何不舍得和她分开,于是他连请带求的,又和金静雪在劝业场一带逛了逛。在百货公司里,他为金静雪买了一只欧米茄手表,金静雪嫌礼太重,不肯收——她自己虽是不甚关心人间疾苦,但她知道司徒威廉只是个小医院里的小医生,而她既没打算接受他的爱情,也就不愿占他这穷人的便宜。
“我以为他已经怕了我们……”
司徒威廉恨不得下跪磕头,将手表强行塞给了金静雪。沈之恒那一日开给他的支票,这回被他花了个精光,此刻坐在沈之恒面前,他把个帆布挎包往茶几上一放,心中有种空荡荡的满足。
“你杀了他,还敢见他,真是傻瓜!”
给金静雪花钱,等于给神佛上供烧香,他可没敢奢望自己能够心想事成,他只是愿意她身边能有一样小东西,是和自己有关系的。
厉英良咝咝的说话,声音轻不可闻:“机关长,这人身上疑点很多……又调查不清楚……所以我想把他约出来谈一谈……若是谈不拢……就做掉他……”
沈之恒没有去取帆布挎包里的血浆瓶子,而是将一份晚报扔到了他怀里。他莫名其妙,打开晚报看了看,看到了一条大新闻。坐正身体将新闻读了一遍,他抬头对着沈之恒“扑哧”一笑:“你家的报纸,开始公然的胡说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