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3/4页)

攸关身家利益,王家更在意的是百里归月这个第二名。可对于朝中百官、金陵士庶而言,关注的自然是新科榜首。

胤衰奴这个名字,一日传遍金陵。

西城羊肠巷的街坊们听说后,惊奇作怪:“哪个衰奴……不会是咱们看着长大的那个小郎子吧?”

“哎,我家还接济过他呢!”邻家的婶子赶忙邀功,“我打小就看这孩子聪明伶俐,果然是有大出息的……”

“老师。”荀府,华羽将一个裹了决明子的布包垫入老师的枕头中,装好后回身问,“您之前便看出了那篇陛下钦点的雄文,是出自他之手?”

今早去看榜,华羽也吓了一跳。

随即他反应过来,老师在定名次时说的“怕”,是担心老师与小师妹的这层关系、加之小师妹与胤郎君的关系,会惹人议?

还是怕那才貌双绝的胤郎君一旦立足风口浪尖,会遭人妒?

可最终老师仍是秉承着公平,以策文本身定了优劣。

荀尤敬揣着小手炉,微笑着抿了口酒葫芦。他这些日子紧着在贡院审卷,把眼睛熬得发红,而今尘埃落定,人也能得几分松散。

“白纸糊得住名,糊不住文风。”荀尤敬憋了这许多日子,不由与学生说了几句实在话,“撤纸前我也不能十分确准,何则?那篇议兵之论初看有楚清鸢文风之壮,却又含楚堂行文之密,还兼具含灵之丽,神略之实……评议家总说,自成一家的文章才是一等佳作,可这世间就是有起点低却又想上进的人,他们只能从模仿开始,杂糅百家,吃进一切自己能学到的东西。”

荀尤敬说到这里,又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之前我低估了这后生。以至敏之才做至钝功夫,他背地下的苦功绝对不浅。老头子我平生只见过一个半‘天才’,一个是你小师妹,另外半个便是他了。”

之所以说半个,是因为夺魁只是胤衰奴的开始。

此子能否慎终于始,还待再看。

华羽听了老师的话,沉思须臾,也跟着高兴起来:看来这位胤郎君无论在看得见,还是在看不见处,都在拼命地想要配上小师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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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申时下值时分,贺宝姿、何羡、与朱家子侄陆续登门,也来给状元道贺。

朱家小辈是奉御史台朱公之命,看的是谢澜安的面子,贺宝姿与何羡却是同胤奚有交情的,各自给胤奚与百里娘子备了贺礼。

府里重换筵席,再上珍馐。

百里归月因午宴上破天荒饮了半盏酒,已回院中歇息,楚堂和文良玉在席间做陪。

胤奚中午时已被主家人敬了一圈酒,才有些醒酒,又到了下一轮。

不过他早已不是当年一杯即倒的胤奚,酒晕染秾眉,人还是醒的,趁回房净手的功夫,换上了那件最宝贝的白荷花宝相纹直裾。

他本生得肤白,再配这身衣服,在灯下当得上是春露濯花,玉魄冰魂。

谢澜安望见,多看了两眼。

她从前隐藏性别,没有浮艳的衣裳,然而穿在他身上却件件合衬,就像量身为他剪裁的一般。

胤奚仿佛知道有视线落在他身上,隔着过道回望,桃花眼里荡着清妩。

宴散后已经很晚,管家将来客一一送上马车。胤奚眉梢的酒意向下漫弥了半张脸,站起身,宽大雪袖像笼着两团云雾,说:“我送女郎回房。”

二人明明一道,这般说出口,倒似欲盖弥彰。

谢澜安想起在宴席后半程就见他坐不住,眼神直往她脸上飘的事,压住嘴角说:“我不要醉鬼送我。”

胤奚说:“没醉。”

“啊,登科之喜都不纵情酣饮?太无男儿意气了。”

胤奚就用无奈的神色瞧着她,在谢澜安迈出厅门时,展开羽氅披上她肩头。

画廊上的六角灯笼散着橙红光晕,霜夜无尘。回到上院,屋中薰鼎与热汤齐备。待束梦敛着眼色退出去,胤奚立刻拨开那氅衣抱住谢澜安,软糕似的热唇贴上她眉心。

“女郎,我高中了。”

直到这让他贪恋的胴体贴合胸怀,清雪与梅子酒相混的香气浮荡鼻端,胤奚心中方有实感。他闭着眼轻喟:“女郎,我真的高中了。”

谢澜安被蓬勃的热气罩个满怀,眼眸弯起,回啄一下他的侧脸,不再吝惜夸赞:“嗯,我家衰奴好厉害。”

“赏么?”

“你家女郎大方着呢!”

“要什么都给?”

“这个,”谢澜安眨眼,“别看有的人表面上是正经读书人,聪明神颖,鳌头夺尊,妙才与绝色并举……别笑,其实是个滑头小贼,也得听听他想要什么。”

胤奚忍着胸膛的笑颤睁开眼。

他的眸光顺着谢澜安笑晏晏的眼睛向下,吃掉她唇上的胭脂,视线落在女子襦衫的刺绣镶边上,脸忽然有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