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雨(第2/3页)

在场的人均是心中一沉。璩逐泓默不作声地靠在沙发上,神色难辨。

当年在深市火车站事发后,公安联合开展专项打拐行动,清剿了一批拐卖团伙,找回数十个被拐儿童。

但偏偏就是带走璩贵千的那一个中年女人,在将女婴转给下手的中介后,死在了一场交通事故里。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这个链条就那样断在了中间。

傅谐迫不及待地问:“那贵千的伤呢?就这么把他们放回去了?”

郭臻看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介绍了郑岳军和林雅丽的生平和这个家庭的概况,重点则放在了璩贵千的出现上:

“95年二人经介绍结婚后去了海市打工,98年重回潞城时,身边已经带了小姐。民政局的档案显示,他们是回到潞城后再给小姐上的户口,提交的材料是一张海市医院的出生证明。已经让人去调查那家医院和他们当时在海市的落脚处、接触过的人。”

潜台词很明显,时间久远,恐怕很难找到知情人了。

世纪交接时,各项人口普查和户口政策并不如后来简洁清晰,有许多医疗机构利欲熏心,私下贩卖出生证明等文件,上户口并不难操作。

交代完当年的事后,郭臻才开始回答傅谐的问题:“小姐身上的伤,极大概率就是这对夫妻做的。下午时间有限,但我们分批走访了老师同学、周围的邻居等人,得到的结果很清晰。”

清晰得令人心悸。

郭臻尽力在他们的眼神里保持着克制的叙述,将一个十三岁女孩的人生娓娓道来。

她是如何徘徊在失学的边缘,遇到过好心人,但依旧过得很辛苦。

她承担了一个家庭所有的活计,像一个奴仆,勤勤恳恳。

她的班主任发现她身上奇怪的伤痕,而她遮掩过去,不肯求助。

她的邻居察觉到这家人有些奇怪,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管那么多干嘛?”

她没有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孤零零,像一抹游魂,获得最多的不是善意,而是冷眼和漠视。

没人说话,郭臻斟酌着是否继续往下讲。

璩湘怡伸出手,从傅谐的口袋里掏出了烟和打火机。

皱皱巴巴的烟盒一看就是在手中揉捏了许久的,而里面的烟只少了一根。

璩湘怡哆嗦着手抽出一根点燃,走到窗边对着夜色吐出一口气。

“下午趁警察带他们回去问话,我们的人进去搜查了一圈,小姐住的阁楼没有装修过,门边挂着锁,我们在地面和床单上检查到了细微血迹,后厨没倒的垃圾桶里有带血的餐具碎片。”

桌上有几张照片,是当时拍下的。

斑驳的旧家具、粗糙的水泥地面、裸露的木头屋顶。

“初步推测,小姐额头的撞伤是从窗户上跳下来造成的,我们在院子里的树梢找到了断裂的树枝和细碎的织物残留。”

璩湘怡没有回头看。

啪嗒。啪嗒。

窗台边晕开水珠。

天空飘起细雨。

烟灰撒落,灰白色的碎屑隐没。

“贵千是要去求救,”璩逐泓仰头,不去提及另一种可能性,“她是要去报警的,她怕自己走不到,在手上写了派出所的地址。”

李淑珍问:“不能以虐待罪起诉他们吗?”

璩逐泓坐正了身体,开口回答:“咨询了律师,贵千认定不了轻伤,轻微伤,大概就是拘役几天的行政处罚。”

和大多数人的认知不同,法律上的轻伤有较高的认定门槛,肋骨骨折两处以上才能达到轻伤二级的程度。

李淑珍轻轻闭眼,压下烦躁。

“还有一件事,”郭臻斟酌道,“我们去学校的时候,小姐的班主任提到,小姐出现在市区的那天早上,小姐是去了学校的。但是早晨出了一件事。”

他不安地将领带又扯松了一些,做这场艰难的汇报。

“班费不见了,他们认为是小姐拿的,并且在小姐的书包里找到了数目大致相同的钱,通知了她的养父母来学校。”

璩逐泓扯出轻蔑的冷笑,回忆起和郭臻去学校时的场景。

众人侧目,议论纷纷。

昨天发生的故事在学生们的口中发酵,变成了众口铄金。

然而真相很好笑。

在璩逐泓的坚持下,警察简单地问询了几个同学,接着在生活委员前桌的储藏箱夹角找到了完好无损的信封。

学校的桌洞狭小且破旧,并不能放下很多东西。很多学生都习惯在两个座位中间放一个塑料收纳箱放书。

生活委员的桌洞和桌面交界处有一个狭长的孔洞,因为位于视觉死角,在桌洞开口处向里望是看不见的,可是从前面却一览无余。

那个放在最里面的信封,在他整理书桌的时候,顺着书本抽进抽出的力道被顺了出去,滑落在前桌的收纳箱里,落在了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