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第3/4页)
他的九个皇子之中,同他亲近的也只有七皇子萧承彧了。
要是彻查周六河降罪于周家,必然连累周淑妃和萧承彧,使他们父子间生出罅隙,从此疏离、冷淡,再无温情。虽周淑妃的种种行事让他淡了立萧承彧为皇储的心,但他没有迁怒于稚子,依旧偏疼这个儿子。
说白了,就是他看在萧承彧的面上,这次不追究周六河的罪责了。不过会敲打他,勒令他收敛,不再在通州府行抢劫过往举子、商人。
沈持本想劝谏,说句“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③”之类的话,但转念一想说了皇帝也不会听,何苦白费口舌,于是说道:“臣明日上值就了结郭满一案。”
得,省事了。
皇帝:“去吧。”
沈持从上书房告退出来,走了没几步,迎面看见兵部尚书魏淳进宫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份塘宝,双眉紧锁表情十分凝重。
哪里起战事了?
走近了,他看见那封塘报的封口处印着一个“史”字的戳。是史玉皎发回兵部的塘报吗?沈持的心忽地一揪。
之后过了几天才得知,就在半个月之前西南边关打了个小小的胜仗,这份是捷报。
沈持为史玉皎高兴,想起他还拿着她的弩,半年了还未归还,心中不安,次日上值后先将郭满这一伙贼判了刑罚,因无法追溯他们在通州府犯案所得,只能按照在京城犯下的偷窃案顶格量刑——流三千里戍边屯田,他们也没有不服气的。
处置了这一伙贼,几个月以来沸沸扬扬的京城盗窃一事暂告了结。
这日散值后跑去找工部工事吕居:“吕大人,上次在黔州府,史将军所说的弓弩之事你还的记得不?”
吕居:“当然记得,下官回京后也几次三番琢磨,可还是找不出问题所在。”
沈持:“……”
“下官明日到军器监去看一批新的刀具,”吕居说道:“要不沈大人一起同去,叫大伙儿一块儿瞧瞧史将军的弩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军器监是工部和兵部一道主持的,他从黔州府开矿回来,又被召去军器监制造刀箭等军器。
“再好不过了。”沈持说道。
这日散值后沈持带着那把弩,还有在黔州府时墨家后人翟阳生给他画的图纸,跟着工部工事吕居一道去了军器监。
这个地方建在工部的后面,地下一层工事,地上一层,怎么说呢,没有他想象的落后,还是有一些技术含量的,差不多可以想象成后世参观福州船政博物馆的那种感觉吧,测量工具,规、矩、准、绳,圆规,曲尺,水准器——画直线和水准线用的,后世仍在用,引画直线和定平用的绳子,跟车间一样整齐地摆放在那里,一应俱全。还有冶铁、锻造、浇铸……等等他不懂的技术,在这里都能找到。
不过一些机密的地方是不让外人进的,他也只能走马观花在外头粗浅地看一眼。
沈持拿出弩后,兵部员外郎方伯进翻过来看了看弩机上刻着的一行字:贞丰十三年,军器监王会,六弓弩。
这行字分别是这把弩生产的时间、制作负责人和弩机强度——即“物勒工名”,就是在上面刻上制作工匠的名字,一来让工匠留名,二来明确责任,谁制作的谁负责,据说如果出了疏忽是很大的事情,要丢命的。
但本朝的军器监似乎没那么苛刻,方伯进只是把负责制作这把弩的兵部工匠王会找过来,让他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里出了问题。
王会额间的一道悬针纹很深,尤其在苦着脸的时候,他翻找出当年制作这把弩时候的图纸:“诸位大人看看,这图纸有无问题。”
沈持同他们一道看图纸。单张图纸看不出什么门道,他将翟阳生的一块儿拿出来,放在一处比较,寻摸问题所在。
怎么个寻摸法,无外乎一通计算。
“沈大人会《周髀》?” 《周髀》是一本算学书。军器监的人见他在图纸上标注一行行的算式,惊问:“师从何人所学?”
沈持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幼时的启蒙夫子颇通算学,本官就跟着他学了一二。”
好在别人没有追问下去,只啧啧称赞他的算学比他们好太多。
……
就这么一连算了许多天,画了无数张图纸,一天夜里,沈持临睡前还在看图纸,忽然,他也说不清是数感还是怎么回事,就对比发现原图纸在弩机望山刻度的计算上出现了错误——准确地说应该是误差,大约是十分之一点二公厘,用后世的计量单位就是0.12毫米,对,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偏差,让整个弩机的望山刻度错了,因而弩射出去的箭也有些许偏差,无论怎么调整都命不中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