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第2/3页)
沈持一直没说话,等他们“嗡嗡嗡”争论了大半天,皇帝萧敏皱了下眉头:“沈爱卿怎么不说话?”
沈持忙道:“陛下,臣跟诸位同僚想的一样,重了,”他认为不用挑断从犯的脚筋——影响日后遣送到边关服苦役,拿眼瞧了瞧曹慈:“曹相爷以为呢?”
文武官员:“……”不是,他跟冯遂不一伙的吗,怎么忽然唱起反调来了?
曹慈方才听说冯遂去往杭州府,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此时抚着胡须,心不在焉地说道:“既然沈相连同诸位大人都觉得重了,”他对着龙椅上坐着的皇帝一拱手:“臣也以为,法贵止奸,不易过酷。”他的心思不在律例上面,随大流敷衍了句。
这话意思是说律例贵在能制止奸邪之事发生,而不在于过分严酷,跟群臣保持看法一致。
而皇帝呢,细细斟酌一番,又俯视一眼丹陛之上立着的文武,心中忽然生出些反骨来,他偏要跟臣子作对:“朕看冯爱卿提的好,法峻,民才无奸,刘爱卿、柳爱卿,你二人拟一下呈文,朕过目后便昭告各地,以震慑、制止略买略卖人口。”
刘、柳二人迟疑了片刻后说道:“是,陛下。”
皇帝接着看了礼部侍郎李叔怀,问他:“明日放榜?”他说的是会试后录取贡士的杏榜。
“是,”李叔怀走上前回道:“明日春光明媚,是个翩翩马蹄疾的好日子。”
皇帝微点了下头:“沈爱卿,曹爱卿,你二人让钦天监择个吉日,预备下殿试的事。”在本朝,杏榜一放,大抵在半月之内便会殿试。
沈、曹二人一道施礼:“是,陛下。”
接下来要忙为国选才的大事了。说完这一桩事情,百官们又拉拉杂杂地奏了手头各种繁琐之事,皇帝的耐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告罄,本来都要准备退朝了,这时候御史管聃又跳了出来:“陛下,臣听说昨夜杭州府加急送到户部一封文书,今早却不听秦尚书、董大人奏明,是何缘故?”
有人悄声提醒他:“董大人今日告假,病了。”
户部尚书秦冲和朝沈持瞟去一眼,如实回道:“陛下,杭州府生丝涨价,欧阳大人来问常平仓是否开仓售卖生丝。”
明面上听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皇帝说道:“此事你们户部操办即可。”原本也不用上奏给他。
说罢命退朝。
散朝后,他与几名重臣又被宣去上书房议事,这一议便到了晌午时分。等他从皇宫出来,还没走出多远,忽听有人哭着跑向他,来到跟前扑通跪下了:“沈相爷,我家大人要不行了,他等着最后见您一面呢。”
还是董寻的家仆董四。董寻今日拂晓回到家之后吐了几大口血,大夫来看过后说要准备后事了。
沈持听闻他的话眼前一黑,竭力稳住气息:“快走。”这儿离董家不过三五里地的路,他坐在马车里,一路上催了无数次马夫,让把车赶得快些再快一些。
到了董家,他直奔董寻居住的厢房,进门就唤:“青溪——”步履踉跄,双手微抖,这是他一生之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失态之一。
厢房内,董寻躺在榻上动了动眼眸:“归玉兄……”他是名门世家的公子,连皇帝都曾夸他“蓝田生玉”,尽管已是气若游丝但依旧温其如玉:“我不行了,有句话想跟你说说……”
沈持哪里管什么话不话的,上前握着他的手臂:“大夫呢?”怎么都这会儿了还不见请大夫来看病。
一旁的董四抽噎着说道:“大夫来过来,说……回天无力,叫……”叫等咽气。
沈持怒道:“庸医。”他拿出名帖,打算让人去宫里头请御医来瞧瞧。
“我家大人说御医治不好他的病……”要是御医有法子,董家找给他请了。
董寻打小身体不好,是以董家一直不让他博取功名入仕,谁知后来拗不过他,当上户部右侍郎后劳神费力,身体每况愈下,终于熬尽了生机,大罗神仙来了也束手无策。
沈持的脑子一片空白,他茫然不知所措:“……”
下一瞬,董寻吃力地抬起手臂:“归玉兄,你……你以后当心,”沈持俯身贴近他,才听见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说道:“曹……慈。”
音落,一缕微弱的呼吸戛然而断,四周极静。
董寻仙逝了,时年仅三十一岁。人在亲友刚离世时,最初大抵由于无法接受,大脑的反射弧很长,多半很冷静,沈持亦然,他只嘱咐董家的家仆送董寻的灵柩回乡,然而从董家离开的时候,一跨出大门,眼泪倏然滑落,心头像被一刀贯穿,痛的喘不过气来。
……
户部的文书走水驿,一路紧赶慢赶,正正好在两日内送到了杭州府。欧阳谷看到文书犹如吃了颗定心丸,当下就命通判杨回抛售常平仓内囤积的生丝:“听户部的,尽数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