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4/7页)

顾玉映也顺着容玠的视线看去,“九安,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容玠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太阳下山时,宴席散场,各府的千金们都尽兴而归。

遵照扶阳县主的意思,容玠送顾玉映出门,到了门口,却见几个贵女竟然还没走,都围着苏妙漪打转。

“妙漪,你今日说要做的那些书,我还真挺好奇的。等你做出来了,我一定……算了,你那知微堂里都挤满了穷酸儒生,你还是叫人给我送到府上来吧。”

“那我也要!第一本一定得先给我!”

“凭什么?!”

苏妙漪安抚完这个,安抚那个,“放心,到时候书做出来了,我定从雇上几个闲汉,叫他们同时出发,同时送去你们府上……”

顾玉映看着周旋自如的苏妙漪,开口道,“她与那些贵女千金,出身不同,秉性不同,为何还能相处得如此融洽?”

“……”

没听得回应,顾玉映转头,就见容玠也不错眼地望着苏妙漪,不知在想什么,“九安?”

容玠目光闪了闪,垂下眼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的本事,你学不来。”

顾玉映默然。

将顾玉映送走,容玠便先回去见了扶阳县主。

“今日与顾玉映相谈,我就知道你们二人的性子十分相合。连妙漪都说,这临安城里与你最相配的,也就属这位顾娘子了……”

容玠难得出声打断了扶阳县主,“母亲与苏妙漪当真是母女情深,如今连我的婚事也要由她置喙?”

他言语间的锋锐叫扶阳县主都有些愕然。

还不等扶阳县主反应过来,容玠便已垂眼,敛去了面上的冷意,“其实母亲根本不必操心什么婚事,在我要做的事没有做完之前,我不会成婚。”

他起身告退。

扶阳县主忍不住跟着站起来,不死心,“那便先定下婚事,待到你从汴京回来……”

容玠连头都没回,只是踏出屋门时身形顿了顿,“您就确信我一定能从汴京回来?”

扶阳县主的脸色忽然变得青白,眉眼间也覆上了一层阴翳。

任由他找回那丁未明闯去汴京,的确就是吉凶未卜、生死难料……

扶阳县主在微晃的烛影下枯坐了半晌,才唤来贴身女使,“叫容云暮来见我。”

女使迟疑,“县主……”

扶阳县主揉了揉眉心,“去吧。”

乌云蔽月,阴风簌簌。

容玠还在回静思居的路上,空中就落下了细细密密的春雨。他加快步伐,从水榭边经过时,微微一顿。

白日里,他与顾玉映就是站在这棵树下,被苏妙漪尽收眼底。

细雨如丝,在容玠眼前氤氲着一片雾气,倒叫他久违地回忆起那段在娄县的狼狈日子。

在他的记忆里,苏妙漪善妒。

在娄县时,但凡“卫玠”与旁的女子多说上一句话,她都会拈酸吃味,使些小脾气。

如今,那些搭话之人的样貌早就被他忘记了。可苏妙漪吃醋时那双幽怨、恼恨、酸得能将人骨头都浸软的桃花眼,竟还历历在目。

当初那样善妒的人,现在却会毫无怨言地替他操持相亲宴、笑意盈盈地招待起着未来的“容氏女主人”,看见他与旁人并肩而立时,竟也无波无澜,仿佛在看一双与她无关的璧人……

雨丝无声无息地浸湿了衣领,贴在颈间,湿黏阴冷,一如容玠此刻的心情。

容玠就这么淋着雨回了院子,却在寝屋门口看见了青云。

青云神思恍惚地站在廊下,似乎在等他。

容玠顿了顿。

他从不需要女使贴身伺候,所以院内的女使通常都在前院做活,绝不会越界半步。

青云一抬眼看见容玠,顿时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福身行礼,“公子……”

知道她有话要说,容玠没有立刻进屋,而是从小厮手里接过一方干净的绢帕,擦拭着手上和面颊上沾的雨水,“出什么事了?”

青云怔怔地看着容玠的动作,一时忘了回话,直到容玠转眼看过来,她才恍然回神,心一横,咬牙道,“奴婢……奴婢攒了些银钱,想要赎身离开容府。”

廊下倏然一静。

容玠的动作微顿,放下手,重复了一遍,“离开容府,去何处?”

青云鼓足勇气抬眼,顶着容玠的目光,想要从他无波无澜的脸上找寻到一丝丝的不舍,“或许会去玉川楼,做一个厨娘……”

容玠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青云到底是没能从那双高山冰雪的眉宇间看到自己想要的。

她原本想,就算没有不舍,哪怕是露出那一日面对苏妙漪胡搅蛮缠时的恼怒呢?

可还是没有……

青云彻底失去了所有底气,既失望又慌乱,她想要开口挽回什么,可想起苏妙漪临走时告诫她的话,还是欲言又止,只能委婉地诱导他说出挽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