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4/7页)
苏妙漪闭了闭眼,“几日前,为了防止有心人仿造,我特意将知微堂的印鉴摔碎了重新拼合,如此印出的纹路便无人能复原……可今日那张小报上的印纹,却毫无摔痕……”
“就算小报是假,可留言板呢?那些污言秽语,就堂而皇之地贴在你知微堂的留言板上,这你又如何解释?”
苏妙漪哑声道,“……知微堂,出了内贼。”
扶阳县主走到了苏妙漪跟前,抬手捋了捋她颊边湿淋淋的发丝,声音飘忽,“姑息养奸,你还有何脸面……喊、冤?”
话音未落,扶阳县主的手掌便扣住了苏妙漪的脖颈,只是却没有加重力道。
苏妙漪的脖颈微微绷直,收在袖中的手也一点点攥紧了匕首。
当真是母子……
就连扼着人脖颈的架势都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疯魔和阴森。
一瞬间,苏妙漪想到了容玠未说完的话。
“事到如今,是谁将这些谣言传出去的,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苏妙漪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什么人能将这些谣言收回来。义母,放眼整个临安城,只有我能做到。”
扶阳县主沉默不语,手却还扼在苏妙漪的颈间纹丝不动,可再开口时,口吻却有所松动。
“如何做?”
苏妙漪攥着匕首的手缓缓松开,“清者自清……”
颈间的力道猝然收紧,苏妙漪愕然地睁大了眼,对上扶阳县主那双掀起惊涛、闪过雷霆的眼眸。
“清者自清……”
这四个字似乎触碰了她的逆鳞,叫她眉眼间蛰伏已久的痛苦和疯狂都再难克制。
“所以我若真对容云暮有情,便是污浊,是龌龊,是寡廉鲜耻、禽兽不如,对吗?!”
“……”
苏妙漪的脸色涨得通红,一时竟不该如何回答。
“凭什么?!”
扶阳县主忍无可忍地吼出了声,“我与容云铮是圣旨赐婚,毫无情意。夫妻数年,说的好听点,相敬如宾,其实就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我扶阳留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宅子里,不是为了替他容云铮守寡的!我是为了护着整个容家!”
她忽地笑出了声,这声音却充满了自嘲和怨怼,“从那一刻起,我就成了容氏的靠山,成了容氏的荫庇,成了他们镇在宅子里的管家婆!我不能出错,不能出格,不能对一个人动情,哪怕这个人再懂我,再护着我,对我百顺千从、无所不从,我也不能回应半句……”
她唇畔的弧度逐渐扩大,表情却不似在笑,更像是在哭嚎,手掌下的力道也随之加重,“我是个人,活得却好像一个祠堂里的牌位!不,其实我活得连个牌位都不如!”
苏妙漪迫不得已地仰着头,袖中的匕首已然出鞘。
明明眼前这人是想要她命的罪魁祸首,可这一瞬,她竟仍是在窒息中与扶阳县主有了片刻的共情,于是眉眼间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痛楚和愤懑。
恰恰是这愤懑落进扶阳县主眼底,却好像天降甘霖,哗啦啦地浇下来,叫她所有的迁怒和憎恨偃旗息鼓……
霎时间,她扼在苏妙漪颈间的手似是被什么灼烫了一般,猛地松开。
苏妙漪踉跄着后退几步,一边呛咳着一边将袖中的匕首缓缓推了回去。
半晌,她才哑声道,“你是县主,是容氏所有人的倚仗……就算真的与容二爷在一起,容氏也无人敢置喙。县主,你不是为了容氏,是为了容玠……”
扶阳县主的眼眶瞬间红了,就连眼底也浮出些血丝,她似是骤然间失去了所有气力,颓然地喃喃自语,“我不止是扶阳,我还是个母亲。身为母亲,我也不能这么做,我不能伤了我的儿子,更不能毁了他……”
说到这儿,她却又无语凝噎,随即便像是难以承受地捂着心口,一点一点地弯着腰蹲下身。
苏妙漪心口一紧,仍是走过去扶住了她的肩。
扶阳县主抬起脸来。下一刻,泪珠便自她颊边滚落,落在那紫色织金的裙裳上,浸湿了那鸾鸟的羽翼。
“可我这么多年分明已经克制了,已经隐忍了,已经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敢做了……为什么事情还是会发展成如今的局面?若早知如此,倒还不如……”
后半句话,扶阳县主到底还是难以启齿,在嘴边打了转,终是备受煎熬地咽了回去,只是哀叹道,“一切都白费了……与其让玠儿有一个荒淫无耻的母亲,倒不如我真成了那祠堂里的牌位,以一死,博个清白……”
话音未落,扶阳县主忽地眼神一定,竟一手探入苏妙漪袖中,拔出了她护身的那把匕首,随即便要往自己颈边抹去。
“不要!”
苏妙漪大惊,慌忙伸手,死死握住了扶阳县主的手腕。本就伤痕累累的那只手掌,因用力过猛,再次疼得她表情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