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2页)

除了抬棺的壮汉,两侧随行的竟都是一群年纪不大的少年,尽管身上带着股痞气,一看就是平常走街串巷、不务正业的混混儿,可此时此刻,他们却都满脸严肃郑重,仿佛在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在他们的护送下,一口黑色棺材被抬着从贱民巷众人面前经过。可令众人吓了一跳的是,那棺材竟然未曾盖棺——

棺盖不封,死因存疑!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恐慌的声音,“这,这是口空棺……”

众人一愣,定睛看去,个子矮的被阻挡了视线,个子高的却已经看清那棺材里空无一物!唯独积了薄薄一层落雪!

折腾这么大阵仗,还请来了尤二爷,竟然就是为了护送一口盛着白雪的空棺?!

在贱民巷众人震愕的目光里,这口由尤二爷开道、一众地痞护送的空棺从城西出发,浩浩荡荡地朝城东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空棺出殡的消息就在三街两市不胫而走。

临安城的百姓们循着尤二爷的唢呐声,也不顾外头的风雪了,成群结队地跑到街头看热闹。

不一会儿,那白晃晃的出葬队伍终于顶着刺骨寒风,踩着乱琼碎玉,从岔路口拐上了临安城最繁华热闹的主街。

主街两侧的巷口、铺子,都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而巷子里竟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正闻风朝街头赶过来。

风雪中,百姓们扯着嗓子议论着,才没让声音淹没在唢呐声和锣鼓声里。

“还真是口空棺!”

“送葬的这些都是什么人呐?怎么都是孩子啊?”

“这到底是哪家出殡啊?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啊,所以才出来看看!”

“空棺就算了,竟然连棺盖都没有,这闹得究竟是哪一出……”

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忽然间,唢呐声一顿,尤二爷竟是放下了唢呐,紧接着锣鼓声也暂歇,再接着,整个出殡队伍都停了下来,就连抬棺人也将那口空棺缓缓放在了地上。

而他们停下的位置,恰恰是醉江月和知微堂中间!

围观的人群皆是一愣,纷纷闭上了嘴,满脸莫名地望着他们,不知他们到底在玩什么名堂。

下一刻,“砰”的一声从头顶传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霎时被吸引了过去,一仰头,就见知微堂三层的窗户竟是被一下从内推开,一道红衣身影姗然出现。

“那不是知微堂的苏老板吗?”

有人眼尖地认了出来。

苏妙漪穿着一袭茜红风毛披风站在窗口,神色莫测地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那口停在街上、已经盛满了半棺落雪的棺椁。

她掀了一下唇角,蓦地扬手。

随着如火的袖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她手中攥着的厚厚一沓小报也径直挥撒了出去——

白纸黑字的纸页从知微堂三楼哗啦啦地飘落,在半空中与风厮斗、与雪纠缠,纷纷扬扬、跌宕起伏地飘向翘首以盼的人群。

就在第一张小报被人拾起的一瞬间,尤二爷的唢呐声再次高开,直冲霄汉,一扫此前的凄怆,竟变得壮烈激昂。

「蓬门巷,卖白鸭——」

「东边罪,西边罚!」

棺椁边的少年们和着重振的唢呐和锣鼓,高声唱起了小报上的唱词,一字不差。

就好似一块巨石骤然砸破冰面,人群中水花四溅,众人争先恐吓地抢起了那些从天上撒下来的小报。

一片混乱中,抬棺人将那口空棺再次抬起,踏着荡气回肠的唢呐鼓乐和少年们的放声长歌,向城东继续行去——

「菜市口,宰白鸭。」

「青天在上睁眼瞎!」

街头巷尾,百姓们迫不及待地凑到一起看着那小报上的刻字。与寻常的知微小报不同,这次的一字一句,竟不是刻印出来的,而是手写的!

字迹风骨峭峻、锋芒毕露,几乎能透过那点提弯钩窥见落笔者按捺不住的心潮澎湃、切齿愤盈——

「得钱卖命代人死,剖腹藏珠亲儿杀!」

随着空棺出殡的队伍一路朝东行去,沿街又陆续有几家铺子的楼上窗户被推开。

凌长风、苏积玉、江淼和苏安安各自守着一扇窗,在出殡队伍行至楼下时,他们也效仿苏妙漪,卡着点将手中小报朝外撒去——

「珠可藏,腹安在?」

「刘姓冠将郑姓戴!」*

唱和声中,小报洋洋洒洒地飘满了整条街,似雪花,似纸钱。

越来越多的人手中拿到了小报,在雪中奔走相告,物议沸腾。

「西山坟,寻尸骸」

「覆盆之冤何人裁?!」

唢呐悲鸣,响彻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