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5页)
“知微堂东家苏妙漪与容玠为结义兄妹,为官者,本应不举亲眷、不谋私利,可容玠非但不避嫌,还收受贿赂,让知微堂以进奏院奏报敛财牟利!徇私贪贿、勾结商户,此为罪二也!”
台谏官风闻奏事,个个都是铁齿铜牙,而这位中丞大人便是其中翘楚,朝中官员轻易不敢招惹,皆称他以三寸不烂之舌为兵刃,更甚刀剑!
而此刻,他句句锋利,直指容玠。
“至于罪三,也是三罪之中至关重要、贻害无穷的重罪!”
贾中丞转向容玠,严词厉色,“那就是冥顽不灵、怙过不悛!罪己书中丝毫不见悔过之意,甚至还以朋党之争诋毁同僚,为自己开脱,污台谏之名!”
顿了顿,贾中丞冷笑一声,“可笑老臣从前识人不清,在容玠初入谏院时,竟还以为他是百里挑一的后起之秀,没想到竟是害群之马、奸佞之辈!”
“识人不清”四个字一出,御案后的皇帝脸色顿时变了。
垂拱殿内的氛围霎时凝结,降至冰点。
御座下,俯首低眉的一众官员不由地相视几眼,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朝中无人不知,容玠是皇帝破格录进谏院的,若说他贾庸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御史中丞识人不清,那又将亲自提拔容玠的皇帝置于何处?
这看似是在对容玠赤口毒舌,可话里话外何尝不是在点皇帝!
容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殿内众人的反应,眼睫一垂,掩去了眸中波澜。
皇帝似是动了气,止不住地咳了起来,胸口起伏得已然有些剧烈。一旁的刘喜立刻端上茶水,皇帝饮了几口,半晌才缓过来,脸色青白地哑声道,“贾庸,你这话……是不是有些耸人听闻了……”
“陛下。”
贾中丞无所顾忌地朝皇帝拱手,义正辞严地扬声道,“容玠此人,持身不正、言清行浊,今日若不将他革职除名,便是寒了所有台谏同僚的心!若让臣与此等败德辱行之人共事,臣愿请辞!”
又是掷地有声的一句——
满殿皆惊。
而更令众人惊愕的是,贾中丞话音未落,御史台的人竟就像是商议好了似的,纷纷出列,不约而同地齐声附和,“臣愿请辞!”
紧接着,就连谏院里也有人附和起来。
声浪一浪盖过一浪,朝那道势单力薄的绿色身影袭去,气势汹汹、铺天盖地。
一时间,殿内其他朝臣竟是不由自主地对容玠生出些怜悯之情来。
要知道所谓廷议,通常是两派争论对辩,偶尔动嘴皮子不过瘾,甚至还有动拳脚的时候。
可像今日这般,台谏官们统一战线、群起而攻之,最后形成压倒性局面的,却还是头一回。
更荒唐的是,这千载难逢的阵仗,竟只是为了针对一个入京不过半年的六品司谏……
所有人心知肚明,但凡这六品司谏不叫容玠,都断断不会沦落到此刻的境地!
想到这儿,忍不住有人悄悄抬起头,打量站在殿前的容玠。
只一眼,便叫人心生感慨。
到底是出身宰辅名门,即便是到了此刻的境地,容玠竟还是平静地站在那儿,仿佛被台谏官联合弹劾的人不是他、而是无关紧要的旁人。
可实际上,容玠却远没有看上去那般淡定自若。此时此刻,他听着耳畔义愤填膺的喧嚷声,望着不远处靠在太师椅中双目微阖的楼岳,还有御座上病弱无言的皇帝,满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
当年,祖父和父亲也曾这样被逼至绝境么?
“……容玠。”
御座上,传来皇帝低哑的唤声。
容玠回过神,“陛下。”
皇帝看过来,嗓音里满是精疲力尽,“他们说的这些罪状,你可认?”
容玠垂眼,薄唇微启,一字一句道,“臣,无罪可认。”
话音既落,殿内一片哗然。
楼岳扶着自己的龙头杖,缓缓睁开了眼。
站在不远处的齐之远瞥见了楼岳的神情变化,稍一思忖,便站了出来。
他转头看向容玠,嗤笑道,“容司谏,中丞大人说了这么多,你便只有一句无罪可认?这是何意?是指你没有和知微堂暗通款曲,泄露朝政机密,一切都是御史台和谏院捕风捉影、蓄意陷害,还是在你眼里,将那些公文交给知微堂仅仅是你们容家的家事,与国政无关?”
容玠没有应答,只朝皇帝拱手道,“陛下,中丞大人方才说臣有三罪,现在臣亦有三问,想请教大人。”
“准。”
容玠侧身,对上怒目而视的贾中丞,“一问中丞大人,何为朝政机密。”
贾中丞蹙眉,只反应了一瞬,便对答如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胤疆域内,大事小事,都应经由进奏院先呈给陛下知悉!未得诏令、甚至连陛下都还不曾过目的,那便是朝政机密,怎能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