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4/5页)

苏妙漪掀了掀唇角,终于将这些日子伪装的那副恭敬乖顺的皮肉扯得稀巴烂,“陪你唱了这么久母慈女孝的戏码,裘夫人还嫌不够么?今日就算你想继续演,我也累了倦了,一天都忍不了了。”

“……是你盗取骑鹤馆的账簿,交给了容玠。”

“是。”

苏妙漪一口应下,没有丝毫迟疑。

虞汀兰眼底闪过一丝沉怒,“从出现在大相国寺,从你故意让我看到你挂福牌的那一刻起,你的目的就是将裘家置于死地?”

“不。”

苏妙漪动了动唇,轻飘飘地吐出一字。

虞汀兰眼眸里的怒意微滞。

下一刻,苏妙漪却歪了歪头,一边笑,一边眼睛极冷地盯着虞汀兰,“是从临安,从娄县,从你离开的那一日开始,我就发誓,要让你们二人遭到报应。虞汀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如何?”

虞汀兰的瞳孔微微一缩,刚刚才被压下去的怒意又掺杂进了其他复杂的情绪,更猛烈地反铺过来,叫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在怨我恨我,从未有一刻放下过……”

“我为什么要放下?”

苏妙漪敛去笑意,素来和婉的面容锋芒毕露,锐利得像是变了个人,“你凭什么叫我放下!”

看着那双最像自己的桃花眸喷薄出浓烈的怨恨,虞汀兰被深深刺痛,蓦地闭了闭眼,将苏妙漪的眼神隔绝,“我原本从未奢求过你的原谅,在浴佛节之前……”

顿了顿,虞汀兰睁开眼,方才那一闪而过的脆弱已然不见踪影。

她死死盯着苏妙漪,“妙漪,你可以永远不原谅我,也可以一直恨我。只要你自己的日子过得顺遂,我远远地看着便安心了。我甚至已经打算离开汴京,永远不去打扰你……可我万万没想到,数年未见,你竟变得这般心术不正,敢在庙里妄言、敢在佛前做戏,满脑子都是旁门歪道!”

说着说着,虞汀兰眼眶便红了,她将当初在大相国寺看见的福牌拿了出来,朝桌上掷去。

那写着“无有灾咎、维康维寿”的福牌应声裂成了两半,其中一半从桌上掉落,砸在了苏妙漪脚边。

伴随着福牌的碎裂,虞汀兰也有些失控了,脱口而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玩弄人心……苏积玉怎么会将你养成这幅模样?!”

“虞汀兰!”

苏妙漪瞬间被激怒,音调一下扬起,尖锐地直呼其名,“你不配提我爹!当初是你先抛下了我们,是你让我从小没了娘,是你让我和我爹被街坊邻里指指点点,在临安城待不下去……我和我爹在娄县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现在冒出来说他将我养坏了,养得不合你心意……你究竟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这一下,亭外候着的裘府下人都听见了,忍不住都纷纷转头,朝亭子里对峙的母女二人窥视了一眼。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苏妙漪眼睫一垂,蓦地掩去了眸中水光。迟来的狼狈和难堪叫她只想立刻逃跑,就好像自己身上的陈年伤口又被撕扯开,裸露在外,这几乎就等同于在人前示弱。

这不对……不对……

她来裘府,是为了挺直脊梁地宣战,而非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跪地乞怜……

“妙漪……”

虞汀兰僵立在原地,张了张唇,可唤了她一声后又没了声响,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扼住了喉咙。

半晌,她才艰难出声,“你恨我,报复我一人就够了……为何要针对他?”

“……”

苏妙漪缓慢地眨了眨眼。

虞汀兰的嗓音变得沙哑,“从你来汴京的那一日起,他替你撑场面,教你钓鱼、教你打马球,教你如何在汴京站稳脚跟……你想要入骑鹤馆,他就帮你扫清障碍,哪怕知道你和凌长风的婚约不过是做戏,他也成全你……妙漪,你要什么他就给了你什么,他没有任何地方对不住你,你却利用了他对你的信任……”

夜风拂过,凉亭内倒映着的水光泛起清涟,又归于死寂,恰如苏妙漪此刻的心境。

都到了这种时候,她的母亲竟还只记着要为裘恕鸣不平……

目光落在那鱼竿盒上,苏妙漪双眸黑沉沉的,又恢复了最初的漠然,“究竟是我忘恩负义,还是你虞汀兰是非不分?”

“……”

“是他裘恕贪赃行贿在前,我可有污蔑他一句、陷害他一桩?”

苏妙漪怒极反笑,“只是收集他的罪证,将他做过的事曝露人前,揭穿他伪善的真面目,这便叫做害他?”

“……”

虞汀兰神色复杂地望着苏妙漪,半晌才闭了闭眼,往后趔趄一步,扶着石桌缓缓坐了下来,似是疲惫到了极限。

苏妙漪知道自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