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5/6页)
就连每日在知微堂进进出出的客人们,看凌长风的眼神也都不对劲了,好奇地问他是不是好事将近、何时办喜酒。凌长风也不反驳,只说自己尚在孝期。
“不过这些都是那个凌长风一头热,外人也是瞎起哄……”
生怕容玠又像上次一样发疯,遮云在回禀的时候就一个劲地泼冷水,“苏娘子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承认过一句……”
暗室里,容玠靠墙而坐,手边的棋盘上是与端王对弈的残局。他眼眸微垂,将那一颗颗黑子拾起掌心,“这段佳话传得沸沸扬扬,她没有说过一声是,那可曾反驳过一句?”
遮云被问住了,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答道,“不,不曾。”
容玠抿唇,忽地摊开了手掌,掌心攒了一堆的棋子顿时滑落进棋篓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直到最后一粒棋子砸落,他才启唇,低不可闻地吐出一句,“她对凌长风动了心。”
轻飘飘一句话,砸在遮云耳里,却叫他魂惊胆丧。
他神色骇然地看向容玠。上次只不过是一个不作数的订婚宴,便已经叫他家公子半只脚踩进了大狱,如今是实打实的动了心,那岂不是……
容玠身子往后靠去,抬手支着额,面容从暗影中分离,冷峻而深邃的眉眼展露在烛光下,却没有遮云预想中的凛冽杀意,唯有苦涩和无奈。
凌长风的这一步,就连他也不曾预料到。若是撇开苏妙漪不谈,他对这位凌少爷也是总算有几分刮目相看。可与此同时,此人也成了心头大患……
此刻唯一让他庆幸的是,在他出京外任的这三年,凌长风也要离开汴京、离开苏妙漪。
急难成效,事缓则圆。
三年,说不长也不短,未必能冲淡一切。但是用来化解苏妙漪和自己的僵局,消散她对凌长风刹那间的动心……
足够了。
***
凌长风要随军离京的消息,和容玠被封为知州外任兖州的旨意是同一时间传到了知微堂,传到了苏妙漪耳中。而好巧不巧,二人偏巧还是同一日启程。
“都要走了……”
苏妙漪听完怔了好一会儿,才没什么滋味地笑了笑,“这么巧。”
特意来知微堂辞行的容玠坐在苏妙漪对面,“确实凑巧。”
苏妙漪望向窗外,问道,“你这一去……要去多久?”
“快则三年,慢则五载、十载。自然,世事无常,还有一种可能……”
“容玠!”
苏妙漪眉头一皱,打断了他,“哪有没动身就自己咒自己的?祸害遗千年,你的仇人还在汴京城里,你就是只剩一口气,也得爬回来。”
容玠掀了掀唇角,“好。”
“……”
苏妙漪陷入沉默。
二人似乎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室内一片寂静,于是楼下的喧嚷声格外清晰地传了进来。
“苏老板今日可在知微堂?我有一桩大生意要和她谈!”
“苏老板何时才得空?不知能不能请她赏脸,去我那铺子小坐片刻?”
“我今日就在这儿等着苏老板!”
容玠顺着苏妙漪的视线往楼下看去,就见一个个想要求见苏妙漪的人拥堵在知微堂门口,纷至沓来、络绎不绝。
“妙漪,你还记得你刚来汴京、第一次经过州桥时说的话么?”
容玠忽然问道。
苏妙漪怔了怔。
那日她在马车上,意气昂扬地说……
「有朝一日,这条街说不定就姓苏了!」
“现在你已经做到了一半。你成了整个汴京城,唯一能与裘恕分庭抗礼的苏行首……”
容玠转头,深深地看向她,神色无奈,“可是妙漪,你为什么还不如从前开心?”
“……”
苏妙漪抿唇,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没了,眼睛里空落落的。
许是因为她已经在容玠面前露出过最狼狈、最脆弱的模样,所以这一刻,她也疲于伪装。她的腰身塌了下来,靠进圈椅里。
“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每次数铜板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什么?”
“我想,只要我多攒一枚铜板,就会离我娘更近一步。日积月累,岁岁年年,我总期盼着,有朝一日只要我家财万贯,我娘或许就会离开裘恕,回到我身边。到了那时,我再甩开她、羞辱她,叫她和裘恕一起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
“可是现在,这个心愿已经作废了。”
苏妙漪盯着房梁,眉眼间好似缭绕着一层淡淡的云雾,“知微堂经营得再好,赚再多银子,好像也都没有意义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经商呢?”
容玠望着苏妙漪,喉口像是堵住了什么。
苏妙漪的脸上不该露出这幅茫然失措的神情,就好像迷途的羔羊、失去锚点的船,脱离雁群的孤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