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第2/4页)

此话一出,端王眼底露出错愕之色。

众人的目光也霎时聚集到了最前面说话的容玠身上。

容玠低眉敛目,语调平平,“臣在只身前往湘阳城之前,曾对苏妙漪说过,特殊时期,当行雷霆手段。她之所以有此一举,皆因受臣唆使。若要论罪,该先论臣的罪。”

大殿里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面面相觑,忍不住都在心中掂量起来:尽管知道苏妙漪与容玠关系非同寻常,可没想到竟好到了这个地步。

若是如此,那么针对苏妙漪,就等同于要和容玠硬碰硬,碰个鱼死网破……

一时间,有些不过是跟风叫嚣的朝臣都迟疑起来。

端王亦神色沉沉地看向容玠,刚要说什么,就被殿外的一道年迈沙哑却铿锵有力的声音截断。

“苏妙漪绝不能放!”

太极殿内,所有人不约而同转身,纷纷循着那声音朝外看去,只见一个庞眉白发、耄耋之年的老者被內侍搀扶着,一步一步地从殿外走了进来。

看清那老者,端王瞳孔一震,蓦地起身,诚惶诚恐地从侧座走了下来,“太师……”

李徵的脸色也变了,下意识看向容玠。

容玠目光直指殿外,眉宇间已经覆压着层层寒霜。

殿外走进来的,是连顾玄章都要恭恭敬敬唤一声老师的两朝帝师谢墉。

谢墉步履蹒跚地走进来,所过之处,群臣噤声行礼。直到走到了容玠面前,对上了容玠的视线。

那双略显浑浊的眼望着他,带着一丝失望。

“容氏祖上三代宰辅,到了这一辈,竟出了个徇情枉法、藏污纳垢的奸相。你已故的祖父和父亲若知容氏门楣遭此辱没,当疚心疾首、难以瞑目。”

“……”

容玠掩在袖中的手猛然攥紧,就连额头上的青筋都若隐若现。

可他什么冒犯的话都难以说出口。

当年矫诏一案,谢墉是朝中为数不多相信容胥和容云铮,替他们申辩的人,为此甚至在宫门外跪了一日一夜。后来容胥和容云铮被治罪,谢墉也告老致仕……

“不论是出于何种意图,那苏妙漪利用小报假传诏令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而祸起隐微,那些驻军无诏起兵,竟视小报为军令、为圣意,这势必成为动摇国本的隐患……所以苏妙漪此人,唯有一死。”

谢墉转向端王,推开一旁搀扶的內侍,艰难地跪拜下去,“草民死谏,祛蠹除奸,以大逆重典,彰国法!”

随着谢墉的引领,那些原本被容玠所震慑的谏官们又如飞蝗般卷土重来,纷纷跪下请命,治罪苏妙漪。

太极殿内,乌压压地跪了一大片。

容玠站在人群中,目光扫过那群朝臣,半晌才落回谢墉身上。

一时间,耳畔似有重重嗡鸣掩盖了那些人的声音。

二十年前,为了让祖父和父亲活下来而跪求圣恩的谢墉,二十年后再一次跪下,是为了置苏妙漪于死地……

***

群臣激愤,端王以需得请示皇帝为由,勉强散朝脱身。

皇宫外,容玠独自坐在马车上,双手在身前交握,撑着额,闭着眼,姿态有些颓然。

「方才朝堂上的情形你也瞧见 了……」

散朝后,端王在御花园与他碰了一面。

他眉头紧锁,面露为难。

「苏妙漪这次闯的祸实在是太大,连谢太师都惊动了。」

「九安,我保不住苏妙漪……」

车帘骤然被掀开,李徵风风火火地上了马车,“方才在殿上跳得最凶的那些人,都是楼岳的旧党。依我看谢太师出山,恐怕也和楼岳脱不了干系……”

李徵脸色铁青,毫不客气地叱骂道,“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自己死到临头了,还要拖着苏妙漪垫背!”

“……他不是冲苏妙漪。”

容玠缓缓垂下手,嗓音沙哑,“而是冲着我。”

李徵看着容玠,欲言又止,“你还是要冷静下来,若一时冲动,恐怕就中了楼岳那个奸贼的诡计……况且如今是端王殿下监国,万事由他做主,他定会想方设法替你周全。”

容玠喉口滚动了一下,抬手叩了叩车壁,“去谢府。”

谢府外。

进去通传的仆役眼神闪躲地走了出来,看也不敢看容玠,“容,容相 ,老太爷今日累了,已经歇下了,不见客。”

“那我就在这儿等,直到太师愿意见我为止。”

谢家仆役欲言又止,默默搬了把椅子出来,容玠却视若无睹,仍定定地站在那儿。

天色阴沉,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尽管遮云取了伞替容玠撑着,可初春的雨如细丝、如银针,翻飞如梭、无孔不入,很快便浸湿了容玠半边衣袖。

他这尊大佛站在谢府门口,来往的路人无不侧目,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