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极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第2/3页)

“他说他要……”令漪下意识想把方才的事告诉婢子,却红了脸,压低声音道,“他说他要娶我你知道吗?这,这也太可怕了……”

殿下还真这么说了?簇玉也愣了下:“那娘子打算怎么办呢?”

令漪垂下黯然的眸,摇摇头:“我不知道。”

原本她最大的心愿便是替父亲迁坟,现在,父亲的尸骨不翼而飞,她亦失去了人生目标,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至于他说要娶她,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也不知,跟着他走下去,结局会是什么样。

前途渺茫,好似有大雾弥漫眼前,不知道前面是光明灿烂的康庄大道,还是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令漪郁郁叹息道。

父亲的遗体都不见了,身为人女,连让他入土为安都做不到,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想起北邙山间那座空荡荡的深窄椁室与孤零零的墓碑便一阵难过,是她没有用,连父亲的遗骨都守不住……低首间,泪珠扑簌而落。

因了此事,之后几日,令漪的情绪都十分低落。嬴澈下朝归来,便常常见她坐在窗前的书案边,对着窗外天井里那株已经过了花期的玉兰树,仰首发呆。

裴慎之尸骨离奇消失的事终究没有下落,因这些年她曾多次违反律例私自前往祭奠,他亦不好将事情闹大。只将此事上报给了京兆府与刑部,私下里派了人去查,既始终没有线索,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嬴澈越发觉得亏欠,又怕她抑郁成疾,只得抽出时间来多陪伴她。说些笑话与t她,好令她分心。

这日,在清晏厅处理完政事回来,屋子里左转又转也不见她人,一问如今被调来云开月明居伺候她的簇玉,才知道她去了后院。

走去后院,身姿单薄的女郎正坐在庭阶上,也不梳髻,就披散着一头柔顺青丝,对着院子里那株巨大的银杏树发呆。

夕阳流金,暖艳的橘光轻纱般照在女郎纤秾合度的身上,将那身清冷的青衣也镀上一层柔和的金晖。

他走过去,解下自己的披风搭于她肩:“这是怎么了?”

“你的病才好,又坐在风口里做什么。”

令漪回过头来,他已放下佩剑在身边坐下,她嫣然一笑,摇摇头以示无碍。

现在仍是盛夏,她自也不会觉得冷。她只是,只是……又想起小时候被父亲抱着去少室山看银杏的事罢了。

少室山北麓茂密的丛林中有座禅寺,曾是菩提达摩祖师面壁之处,名曰“少林”。寺中,就有一株天然的大银杏树。

二来,银杏喻长生,所以那树上挂满了过往香客系上去的祈愿牌。皆是祈愿花好月圆人长寿。父亲也抱着她往树上挂了一个,祈愿她平安长大,阖家幸福美满,可仅仅是次年,他就永远离开了她……

嬴澈见她神色黯淡,便知她又是在思念她那早逝的父亲了。他自身后轻拥住她,滚烫的唇落在她颊边:“总这么低落可不好。”

“不若我与溶溶舞剑看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若是溶溶能开心一些,澈,不胜荣幸。”

被他吻过的地方漫开一片细微颗粒,令漪粉面微红,羞赧地别过面去。

她发现他现在好似越来越喜欢对她动手动脚了,一点儿也不君子端方。令漪负气道:“兵者,杀器也。刀剑无眼的,谁要看你舞那个了。”

“哦?”嬴澈偏把她脸转过来,看着她微微挑眉笑,“那溶溶就是心疼我了?”

夕光落在他溢满浅笑的眉间,柔和如泛满金波的湖水。令漪看着那汪温润和煦的眼睛,只觉一颗心也似陷入那汪宁静温和的湖水,越来越沉,越陷越深。

又似湖面上跃动的夕阳光点,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她最终难为情地垂下眼睛。

将开口时,喉咙都似稠黏,低低地道:“谁又心疼你了。”

“分明是王兄自己想舞剑,却偏要赖到我身上。王兄爱舞就舞吧,溶溶才不惜得看呢。”

不管怎么说,她肯搭理他便是暂时从悲伤脱身了,目的既已达到,嬴澈一笑,拿起佩剑起身。

“那我就当溶溶是同意了。”

他立在漫天夕光之中,身如玉树挺立,反手持剑竖在背后:“这辈子,我只给太子舞过剑。他走后,溶溶便是唯一一个。”

“溶溶可看好了。”

语罢,“铮”地拔剑出鞘,簌簌两声划破晚风,有如劈波斩浪的凌厉迅疾,震落银杏叶无数。

剑光闪烁,剑影纷繁,剑身若灵蛇惊鸿变化无穷。漫天夕照中,他矫健身姿随之腾起,如鹤高雅,如猿敏捷,静如秋云凝塞,动如游龙跃波。实是肆意张狂,潇洒不羁。

令漪抱膝而坐,怔然看着他在庭下剑走龙蛇,卷起漫天的回风碎叶,间或回过眸来对她微微一笑,也终于肯不再回避那个一眼就可看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