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曙光(第3/4页)

又几日,一名死去多年的京兆府前仵作到嬴濯府上投案自首,被他带到朝会上,当着小皇帝与满朝文武大臣的面,主动交代了当年徇私枉法、在沈氏身亡一案中弄虚作假、更改卷宗死因诸事,以及——拿出了当年真正的验尸笔录。

一石激起千层浪。嬴濯要求严惩,众目昭彰之下,少年天子亦不愿包庇岳丈,遂下令将当年牵连此案的官员纷纷下狱,仍由嬴濯与大理寺及御史台审理。

当年审理此案的京兆府一众人马早已飞黄腾达,就连当日的书办也做到了朝奉郎,俱是虞氏的朋党自不必说,因此时济阳侯本人尚因“侵占有龙气的土地”一案身陷牢狱,眼瞧着指望不上,俱都倒豆子一般将当年协助虞伯山将沈氏死因改为“自杀”一事吐了个清清楚楚。案情至此,再无疑虑。

于是,一时间审问的审问、下狱的下狱,大理寺中热闹非常,人满为患。

闹到这种架势,朝臣们心知肚明,哪里是处理一桩陈年杀人案的架势,这,分明是晋王要借此案清算虞家。

可叹外面闹得轰轰烈烈鸡飞狗跳,而他本人还以养伤之名高卧府中,仿若事不关己,面对天子与皇后想要说和的召见也都以养伤为由婉拒了,不可谓不t高明。

反观虞氏,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小小的一桩奸杀官妓案就牵连出虞氏的诸多门客,晋王又不是傻子,必能顺藤摸瓜翻出更多的陈年旧案来痛打落水狗。纵有皇后在朝,毕竟年龄尚幼,虞氏门第的衰落已是无可避免了。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将塌。

而这,仅仅才只是一个开始。

……

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令漪自不关心,她关心的,仍是华缨的那桩刺杀案——因虞伯山奸|杀其母一事已被查清,那么,她当日的刺杀行为就成了为母报仇,不仅不用死,还能因为“孝”而无罪释放。

这并非她的痴心妄想,朝廷以忠孝治天下,对这种为父母报仇的行为一向是宽容且提倡的,前朝也有过类似的案子,人犯最终都被释放,华缨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皇天不负苦心人,很快,华缨的判决便下来了——嬴濯援引前朝案例,加之骆超在天子面前为女儿求情,小皇帝最终同意将华缨无罪释放。

同时,免去其官妓身份,恢复自由身,不必再去花月楼、也不必在教坊应召了。

至于济阳侯虞伯山,依其自述,当日系沈氏不肯依其让女儿“双飞”而引发争执、最终失手将人掐死,其行为究竟是“故杀”还是“过失杀”还有一定的争论,尚未结案。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身为皇后之父,有“八议”制度佑身,减罪是一定的了,死不了,顶破天也就是免官与流放。

也是因此,嬴濯迟迟没有结案,为的就是将其暂拘狱中,以免放虎归山。

华缨出狱的那一日,令漪同花月楼中的几名妓女亲去接她,她们在宫城外翘首以待,等了小半日,才见一架简朴的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出宫门,俱都欢欣鼓舞,攥着帕子笑:“来了,来了。”

车中,华缨也有些懵。

溶溶怎么会亲自来接她,还半点不避地同花月楼里的那些姐妹在一起,她难道就不怕流言纷扰么?

是了,听说她在狱中这些日子,是溶溶替她四处奔走,说服鸨母和那些与她平素有隙的姐妹,狱卒同她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她脑子都是懵的,对方的语气却很赞赏。

转瞬之间,马车已近了,她跳下马车,脚还未落地便被令漪一把抱住,且喜且泣:“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华缨,你受苦了。”

四目相对,她眼中唯有担忧与关心。素来坚强的女郎眼眶也是一热,眼中迅速漫开一阵泪意。

她紧紧回握住令漪的手:“我没什么事,倒是多谢你,为我的事这样奔走……”

说及此,华缨心内又是一酸。何德何能,她能有溶溶这个朋友呢?她和她分明萍水相逢,只因她一时的兴起,却连累溶溶没了父亲。而今,又是替她营救华绾、又是救她自己,她对溶溶却没什么用处。

“别说这样见外的话。”令漪关切地劝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多想,以后好好地活。万不可再做傻事了!”

华缨看着女郎满是担心的眼,感激地点点头。

“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就是你的了,我不会再寻短见了。”

这样就好。

令漪稍稍放下了心。

她强忍泪意,又凑近华缨耳畔,压低声音道:“他有‘八议’之权,暂时还死不了。但你放心,我一定叫他死,叫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不仅是为你,也是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