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2/3页)

两人极沉默地僵持了一会儿,群青感觉到窸窣响动。

陆华亭坐起身,极快地穿好衣裳,垂眼瞥了她一眼。

群青竟也散了长发,背对着他,乌发交叠之间,是被月光照亮的脖颈。

像一张苍白的薄纸,裹着动脉,仿佛稍微用力咬一下便能迸出血来。

他眸中倒映冷诮之意,拿走了外衣和蹀躞带,所谓玉沸酒,便是引人产生此种荒诞不经的想法。

大约没想到她真的敢上来,陆华亭自己睡到地铺去了。群青独占了床铺,她目光平静,然而这被褥间全是黄香草的气味,她已疲乏至极,头脑却充斥着微微的眩晕,始终无法入睡。

群青开口:“萧二郎来抄东鹰坊,和长史商量好的吗?”

半晌,屏风那边传来陆华亭清醒的声音:“来时某去信叫了他。”

“宋问既是背靠兵部,朝中也不会没有动作。”

又过了许久,陆华亭道:“你还是想想王镶吧。”

“听文素说,娘子近日要行推骨之术,具体是在哪一日?”

群青以指触脸,感受着脸上的胀痛:“便是这两日,时机还得让师父判断。”

陆华亭:“强行推回他人容貌,恐怕危险,万一王镶追来,便来不及了。娘子何不干脆恢复原貌。”

“不行,宫中旧日奴婢,大都认得我是谁。”群青说,“何况如今进宫,要么为奴,要么走女子科举,前者受人压制,后者需要时间。燕王妃曾许过我八品典衣之职,我考上的,我要以群青的身份拿回来。”

良久,陆华亭道:“娘子这么相信太子不会杀你?”

“不是说,摆在太子案头的那份宫籍,纸页崭新,还有我的画像,他看了便发怒来捉人?”群青道。

“这几日冷静下来,我仔细回想:宫籍上画像我亲眼看过,很是粗陋,只能勉强分辨男女,不能认出是谁。群青的宫籍,从来没有作假,尚宫局送至太子案头的那份宫籍才是假的,是宫内的‘天’,为了逼太子杀我而做出来的事。”

“太子为人孤高自傲,若我是假的,便证明他是错的,自己看走了眼,他自是不愿承认,他没有下令就地将我诛杀,而是召我回去,便说明我尚有一成胜算。若还有什么额外的事,便要请长史替我周旋。”

她说完,便静静等着陆华亭的回话。陆华亭半是玩笑道:“将某支使得团团转,不如弃了太子那条船,到燕王府来,今后某帮娘子。”

群青静了好一会儿,开口道:“陆大人,坐在沉船上,有人抛舟,但需自缚双手系于舟头,等风吹帆……”

“某宁愿跳水。”陆华亭不待她说完,便明了她的意思。

他二人太相似了。既是合作,完成交换就足够了。游水尚有一搏之力,但若将全部托付给他人,便太被动,赌注也太大了。

更何况如今清净观的事尚未弄清楚,隔着至亲之仇,她还做不到全盘信任。

陆华亭那边再也没有声音,群青这才想起有句话忘了问。

她想了许久,还是打破了沉寂:“……你要被子吗?”

陆华亭拉了下披在身上的外衣,声线冷冷的:“明日叫伙计再拿一床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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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雨打江面。翌日清晨天刚亮,萧荆行拍马而来,脱掉蓑衣,进了客栈。

三个暗卫和杨鲤都坐在堂中,端着碗喝甜酒酿,桌上还有几道小菜,萧荆行没好气道:“还吃呢?”

他风尘仆仆、眼底发乌,发髻上全是雨水,一看就是干了整宿的公务。竹素道:“怎么了萧大人,人没拿住?”

不及回应,萧荆行已是三步并做两步跨上楼梯,情急叩门:“陆七郎!”

文素没能拦住,门被敲开了。萧荆行一滞,静默地退了半步,活像白日见鬼,他望见一个羃篱娘子在陆华亭的阁子内,抓着他的手腕。

“你来的正好。”群青蹲在陆华亭身边,手指触探着他的脉,平静道,“快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青娘子?”萧荆行听声辨人,又是一滞,赶紧拂去身上水珠,正了正发髻才走进阁子,蹲下便毫不留情地拿手背拍了拍陆华亭的脸:“起来了。”

“娘子见笑了,他一直这样。”萧荆行道,又用力摇晃了地上的郎君,“出事了。”

陆华亭的眼睛登时睁开了,漆黑的眸看向萧荆行片刻,紧接着转向群青。

群青早将手收回,也幸得羃篱遮住了她的表情。她差点忘了,此人不睡到哺时不起,难怪唤不醒,是太早了。

“青娘子不会还操心那玉沸酒的事吧。”陆华亭扫了眼手腕,起身将外衣穿好,望着群青一笑,“没什么不适,头疼似乎还减轻了。”

旋即敛了笑:“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