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公子受苦了,小公子受……(第2/3页)

林夜脸颊一红,又有一种恼羞成怒的逃避感。他挪开目光,顾左右而言他:“水呢?哪个好心的人喂我喝水呀?我要渴死了。”

雪荔确定了。

他是真的,有她不理解的一些奇怪处。

他和旁人不太一样。他的语气、动作、眼神、表情,时时刻刻,好像都在跳跃一样。从建业城初遇,他剑走偏锋,总是在她死水一般的心湖中溅起涟漪,让她注意到他。

这是什么?她不觉得这有趣,可涟漪到底是涟漪。

雪荔盯着他半晌,在林夜以为她不愿意的时候,她捧着茶盏的手递来,当真是要喂他喝水。

林夜弯起了眼眸。

他要求不高,见她伸手便不动了,他便自己蹭过去,弯下头颅,唇递到那破旧的有裂缝的茶杯边缘。

他昔日饮用的茶盏不是琉璃杯便是玉石杯,和此时的粗糙瓷杯不一样。但他丝毫不嫌弃,如同小鹿饮水般,努嘴抿住茶盏。

雪荔低头看他浓长睫毛,柔白颊畔,乌黑碎发。

林夜:“你手弯一弯,把杯子倾一倾。哎是朝我倾,不是朝你倾……终于喝到水了,我好感动呀。”

他嘀咕念:“多了多了,我喝不下!把杯子往后倾一倾。你有点笨,不过很好玩,我不嫌弃你。”

水液从他下巴朝下滴,落到褥子上。

雪荔有一瞬精神紧绷,手控制不住地一颤,以为自己会迎来惩罚。但是林夜只是抬起漂亮的眼睛,疑惑地看她一眼,又耐心指导她怎么挪杯子,好让他更舒服地喝到水。

如果是师父,一定会惩罚她。

可是师父已经死了。

她不用怕任何责罚了。

这世上,也再不会有人像师父那样,在她贫瘠寂寞的世界里,走来走去了。

雪荔低下头,不知道这应该是怎样一种情绪。

林夜又提出要求:“你要安慰我。”

雪荔:“我不会。”

林夜便一边就着她手喝水,一边现场教她:“你就说:小公子受苦了,小公子受累了,我很心疼小公子。”

雪荔鹦鹉学舌:“小公子受苦了,小公子受累了,我很心疼小公子。”

林夜:“我会保护小公子。”

雪荔:“我会保护小公子。”

林夜:“为小公子的安危牵肠挂肚。”

雪荔重复。

林夜:“时时刻刻不离开小公子身边。”

雪荔顿住。

雪荔:“我做不到。”

林夜:“……”

雪荔质疑:“你是趁机偷换词,试图把‘安慰’变成‘宣誓’吧?”

林夜脸红。

他嘀咕:“做坏事被发现了,怎么办?”

雪荔垂着的眼睛,恰好和林夜悄然抬起偷窥的眼睛对视。

林夜怔住。

雪荔无话。

寒夜寂静,暗室独处,少女耐心地喂少年喝水。雪荔感受不到什么,但林夜与她再次靠这样近,她又不说话,他感受到一种突兀的尴尬与不自在。

林夜睫毛颤得厉害,就着她的手,快要喝不下去水。

他脸颊一点点泛红。

索性屋中只有他一个正常人,另一个感受不到古怪。

这般煎熬下,木门被敲两下后,“吱呀”一声被从外推开。粱尘轻快进来:“咦,公子你醒了啊?”

雪荔站起来。

林夜的人来了,自然不需要她了。雪荔朝外走,和粱尘擦肩时,粱尘拦了她一下,递来一物。雪荔低头,见是自己之前丢出去的匕首。

粱尘很粗心:“这是你昨天打斗时掉的武器,我给你带来了,别再丢了。”

雪荔盯着雪亮匕首。

这匕首不是她的,是建业封城那日,她劫持林夜,从林夜的马车中顺来的。

她的身份彻底暴露了。

屋中静得落针可听,粱尘将匕首递来,雪荔垂在身畔的手指轻动,运起内功。她准备出手时,林夜在后:“冬君。”

聚起的杀气在一瞬间凝固。

雪荔回头。

屋中不点灯烛,月色微光下,她看到林夜倚着床沿,朝她笑:“我跟你开玩笑的。”

雪荔出神。

林夜顽皮又温柔,声音因饮了水而不再沙哑,变得如泉水一般清,如他这个人一般清:“我说让你照顾我,安慰我,才肯修好你的书,是跟你开玩笑的。明明是我弄坏了你的东西,我当然会无条件地补救啊。

“真是的。你怎么那么乖,那么好说话呢?好啦,我明天帮你补书。”

--

生平第一次。

有人用“乖”来形容雪荔。

有人觉得雪荔“好说话”。

--

雪荔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她只是静静地看林夜半晌后,接过了粱尘递来的匕首。

她将匕首占为己有。

她既没有动手杀那一屋子人,也没有觉得他们厌烦,想远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