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次日,李微言大摇……(第4/5页)
雪荔轻声:“……你是不是认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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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和春君行在山林中,渐渐远离洛阳行宫。
行宫外的山洞中,本应躺着玉龙的尸骨。这在“秦月夜”是桩机密,风师知道,春君知道。但春君以下,就连那位亲自去取血的夏君,都不知道玉龙楼主的生死之谜。
也就是说,会去行宫山洞看望玉龙的人,只有风师和春君。
而今玉龙离开那里——
玉龙淡声:“他不会去山洞,也不会发现我离开的。你无须派人严密守卫,他疑心重,你派的人越多,反而越容易将他引去山洞。”
春君笼在黑色袍衫下,声音同样很淡:“风师如今忙着与霍丘国周旋,与宣明帝周旋。他们在布置计划对付南周兵马,暂时应当发现不了楼主的‘复生’。”
玉龙:“他不敢见我。”
春君沉默。
春君半晌道:“如今,‘秦月夜’被风师把控,我也无法与他夺权。楼主若是现身,说不定可以挽回败局。”
败局吗?
林中风簌簌,迎面如刀,长久的沉默在树林海浪中飘曳。
走在前方的白衣女子笼在烟岚山雾中,渺茫无比。春君跟随着她,却觉得从未看清她——她始终是当年那个带他上山、建立“秦月夜”的玉龙。
神秘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龙楼主。
“许多年过去了,许多事也过去了,”玉龙说话很慢,她旧日便是寡言之人,而今苏醒,口齿艰难,说话更慢,而这让她看着更加缥缈、冷清,“在诸事了结前,我想回凤翔一趟。”
那里,是噩梦的开始。
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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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守府中,宋琅颓坐于桌边,许久不言。
众人不打扰他,他像陷入回忆,可他抬头时,看到满堂的人,一时间,竟不知话从何说起。
林夜观察着他,这位太守不过三十余岁,又一派文质儒雅,本应是正当风华的年龄。但而今他坐在照厅,再是儒雅的面容,也因两鬓斑白、眼角细纹,而添了许多风霜。
而雪荔也迟缓地意识到,按照李微言给出的时间线,宋琅的年龄,其实和她师父差不多大。
她最后见她师父时,她师父虽遍身血污,却仍皎然秀丽,如月中仙子。
而当着太守的宋琅,却眉眼倦怠,垂垂老矣。
雪荔朝前走:“你认识我师父,对吗?”
在宋琅抬眸前,雪荔恍惚道:“我的意思是,在宋挽风被我师父带上南宫山前,在宋挽风跟着师父习武之前,你就认识我师父了。我的意思是,在你当凤翔知县的时候,你曾失踪整整一年。那一年,你是不是和我师父在一起?”
宋琅惊讶又释然地看着她。
宋琅:“玉龙将你养得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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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雪荔,”玉龙和春君说,“挽风确实更适合‘无心诀’。”
二人在林木霜叶间行走,漫山黄叶与红枫飞舞,恍惚间,玉龙想到的,是多年前的秋日,她带宋挽风上山的那一年。
那一年,雪荔只有五岁,宋挽风只有十岁。
小小的、干净的、剔透的小少年被她牵着手,步履蹒跚地跟她登上南宫山。一路上,宋挽风都在掉眼泪,一直在抽泣。可他又担心她抛弃,强力忍耐。
他自然应当哭。
娘亲在战乱中惨死,只因父亲顾不上他们,只顾着为满城百姓奔走。父亲救下了城中百姓,只有自己的家人死在战乱中。那些年,南周与北周之间无休止的战争,让人痛恨又畏惧。
放眼整个天下,这不算乱世。
但对于金州来说,对于凤翔来说,这就是乱世。
宋挽风深恨自己的爹,在亲手埋了娘亲后,他不看父亲抱愧的眼神一眼,毅然决然跟着玉龙离开。他厌恶人间战火,他想去别的地方——如果他有很高的武功,有很厉害的身手,是不是他身边的人,便永远不会离开?
可是,玉龙不愿意将“无心诀”教给他。
他跟着师妹偷学武功,玉龙发现后,玉龙亲手废掉他体内的“无心诀”,让他这辈子无法练“无心诀”。
很长一段时候,宋挽风很伤心,觉得玉龙待他残忍。
而又很长一段时间,宋挽风痴迷于自己的师父。
他在痛恨与痴迷间左右徘徊,步步挣扎。他一步步陷入泥沼,爱恨于他,都是罂粟。
此时,山风过耳,万林如涛。玉龙的声音被淹没在林海浪涛间:“挽风是宋琅给我的一缕风,我不知宋琅为什么弃了挽风,我第一次见那个男童,他娘死了,而他坐在黑瓦间,像一团潮湿的糯米。糯米虽白,却也粘牙。我想,怎么有小孩这么爱哭,怎么也不停……哭得好可怜,哭得,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