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就叫她……‘雪粒’吧……(第5/6页)
他们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知道。
凤翔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因为宣明帝和霍丘国在凤翔合作,挖空了大散关。大散关下如今是一个人工地窟,藏着密密麻麻的兵人们。
一个本就藏着秘密的凤翔,再多藏几个失败的兵人,想来也无人觉察。
宋琅爱民如子。
可那又如何呢?多少旁人眼中的理所当然的正义,其实和邪恶差不多。
谁一开始不是为了救人呢,谁在故事的最终,不是满手鲜血呢?
玉龙已经回头无望,难道宋琅,可以说问心无愧吗?
宋琅是否还记得他最初与她相见,劝说她的那些话?
而她是否还愿意回忆,十九年前,她杀尽杨家满门后,霍丘国的白王从沙漠海中传来的合作消息?
整整三十年。
在她不是玉龙、也不是青龙的幼女时期,在玉龙踏足霍丘国的第一刻,白王的野心便在日日浇灌下茁壮蓬勃。白王有无上的野心,而玉龙有无上的失望……
她看着白王来自远方的信件,看着倒在血泊中哀求她的小姑姑,看着小姑姑不肯被她抢走的婴儿襁褓……玉龙看着白王信件的目光,久久挪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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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窟中,疯女人的手,落在雪荔脸颊上。
疯女人眼中的光在风烛残年之际快要熄灭,又因为面前少女的存在,而燃起一些期许。多少年,多少兜兜转转的折磨与寻找、否认。
风呼呼拍窗,雪淋漓生寒。她瘫在病榻上,每一次辛苦的动作,都如痹症患者那样,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声。她含着眼泪,又吃力地笑。疯女人眼中的爱惜渴求与眷恋难堪之色,都化作濛濛烟雾,淹没雪荔:“我喜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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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车车轮滚滚,一重雪花在宋琅鬓发间,衬得他如同半百老人。
宋琅想着当初自己与玉龙的初遇,自己一个初入朝堂的无能书生,在无名山间的血泊中见到那抱着襁褓的少女。
她说,她叫玉龙。回到北周后,她不再是青龙,她的新生,是自堕的起点。
宋琅也曾试图拯救玉龙,试图改变玉龙所失望的一切。他最终被裹挟其中,最终因与玉龙走得太近,太过感同身受,而眼睁睁看着她步入深渊,神魔难渡。
这个……脏透了的天地。
当年,玉龙与他坐在山洞中,看他用羊奶喂养那嚎啕啼哭的婴儿:“如果你经历与我一样的事,如果你有和我一样的遭遇,你可以理解我吗?”
宋琅因她的故事,而茫然无措。他打起精神:“你杀光了杨家满门,会被朝廷通缉的。我们一起离开凤翔吧,我不去凤翔当这个官,你也别再杀人了……我会帮你,我知道你的失落,我会尽力……”
玉龙的目光,落在怀中婴儿脸颊上。
露水一样的婴儿,洁净如雪的白眸黑瞳。
玉龙轻声:“我讨厌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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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走在长巷中,飞雪如烟,笼罩她周身。
她在这条深黑甬道中行走,漫无目的。十九年前,她走过同样的巷子;三十年前,她第一次在这条巷中求生。
她能听到叔叔伯伯的哭泣声,能听到凤翔百姓的凄苦求救声,也能听到刀剑刺入杨家人身体中的沉闷声音,还能听到小姑姑在耳边的哭叫声:“别带走我的孩子,别带走她……你杀了我吧,你别伤害她……龙儿,龙儿!求求你,你放过我的孩子,你杀掉我好不好……”
她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没有人生来便带罪孽,那她为何看不到生途?若斩尽杂芜拔除野草方窥天光,是否本就生带罪孽?
这个国家,从骨子里烂透了。她努力走到北周宣明帝身边,又听闻南周数十年生计,她更觉得如此。
天地大雪,雪覆灭万物,只有无尽的寒冷透人心凉。这一生,她不知道什么是好的天下,她也没见过。悲怆无路可退,执念在岁月中滋生。她开闸放出洪水,毁灭之心刻入骨髓,杀人时亦杀自己——
玉龙记得自己抱着襁褓,在宋琅的劝说下,前往南宫山,打算亲自抚养怀中的孩子。
宋琅:“总要有个名字吧。”
玉龙垂下眼,望着婴儿秀气的面孔、无忧的笑容、漆黑的眼睛。风雪迷眼,岁月如箭,隔着时光刺她心房。玉龙抱着婴儿走在十九年前的风霜中,也走在十九年后的泄洪中——
“她是出生在雪里的孩子。不受期待,不受祝福,一生都会是我的工具,不值一提,不被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