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第3/8页)
刘吉巍然不动,受了他的礼,脸上含笑:“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受你的礼了。”
徐溥眉心紧皱。
“我记得你是景泰甲戌年的榜眼吧,那年我也还在翰林院做翰林院修撰,当时在这么多的进士中远远就一眼就瞧中你了,你穿着红色的衣服,带宋氏长翅冠,别人都是喜气洋洋,乐得交头接耳,只有你独自一人站在边缘,见了谁都是笑的,性格沉稳,温然可亲。”刘吉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好似突然想了起来,微微一笑,“我记得那一年的二月还也还很冷。”
“是,首辅记性好,那一年到了三月底才回暖,冷了很长一段日子。”徐溥索性放在折子,坐在他边上,温声说着。
“时间过得真快啊。”刘吉看着他,“我们同朝为官也很多年了,这些年磕磕绊绊过着,内阁的难处,想来你现在也知道了。”
徐溥点头:“内阁事务烦杂,人人都有良策,时时都有意见,可朝廷却不能全都听之信之,实在是令人惋惜。”
刘吉低着头,摸着手中的手炉:“大明的担子重得很,你今后也是辛苦,可不能跟我一样少了点为人的智慧,只能勉励支撑啊。”
他不等徐溥开口,直接说道:“人人都说我阴刻,可所有读书人踏上这条路的时候,那个不是心怀抱负的,可人是有私心的,我也曾,用心过的。”
徐溥亲自为他倒了一盏茶:“首辅何必自谦,过度苛责,您在内阁多年,遇事能断,凡改纪政事、进退人才,言率见听,这些不说,单是您的记性便也是众人所不能及,且陛下登基,您也是勤勤恳恳,数次良言有裨于新政。”
刘吉握着他的手,满眼泪光,只是紧紧捂着,却又久久没有说话:“还是时用懂我啊。”
“时候也不早了,乡试刚过,各地的举人名单也该送过来了。”徐溥笑说着,“若是首辅还有话要说,不妨等下值之后,我们再细细得说也不迟。”
刘吉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如此就不打扰时用工作了。”
徐溥满脸含笑地目送他离开,直到人走远们,大门被侍从们关上了,这才敛下笑来。
他揉了揉眼睛。
年纪大了,眼睛是越来越不舒服了。
他坐在沉默着,手边的茶盏也没了热度,他手指微微一动,却好似被冷水动了动,回过神来,叹着气,把几本南京来的折子往后压了压。
—— ——
宫内,朱祐樘抱着皇后轻声细语安慰着。
“朕一定给寿宁侯最体面的葬礼,梓童别哭坏了身子。”
“朕打算追赠他为太子太保、昌国公,谥号庄肃,葬于宛平县香山乡翠微山之原。”
“朕还打算命翰林官制文,立神道碑,定要他死后哀荣无比。”
张皇后哭得更伤心了,紧紧抓着朱祐樘的手臂:“我爹还这么年轻。”
“我那几个弟弟如何是好啊。”
“他甚至还未见过太子呢,我儿还未见过外公啊。”
“怎么如此命苦啊,我爹自小疼我,我却不能尽孝膝下。”
朱祐樘耐心哄着:“你的两个弟弟,长子袭爵寿宁侯,次子我定找个机会封伯位,你万万不能再哭了,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而且你刚才吓到皇儿了,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
张皇后闻言,这才擦了擦眼泪,哽咽说道:“都是我刚才失态了,刚才皇儿哭得好伤心,快让乳娘抱来让我看看,这么小的年纪,可不能哭伤了,只可惜,可惜啊,我爹要是再等等……”
朱祐樘拍着她的肩膀,又对着太监打了个眼色。
小太监识趣地出门去喊乳娘赶紧带太子殿下过来,转移皇后注意力。
没一会儿,乳娘就抱着太子殿下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刚才哭累了,现在趴在乳娘身边睡得安详,小拳头紧攥着。
“皇儿长得真像你啊。”朱祐樘笑说着,“好看,真好看。”
张皇后抱着小孩,破涕为笑:“他一个堂堂男儿,要什么好看,要是像陛下这么聪慧就好了。”
朱祐樘见她不伤心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跟着逗弄了一下小孩。
“你生了一个好孩子,辛亥年、甲戌月、丁酉日以及申时,倒过去正好是申、酉、戌、亥,有连如贯珠的之称,更好的是和太祖生辰八字的情况相同,这可是吉兆。”朱祐樘说道,“我瞧着他的小胳膊小腿,以后也是能文能武之人。”
张皇后摸了摸小孩的小脸蛋:“陛下为他取名厚照,取自《易·大象传》中的“大人以继明照四方”之意,想来我们的皇儿是争气的。”
朱祐樘只是看着她笑,温和平静说道:“只是是梓童生的,便都是好的,只是若是能再多生几个便好了,想来他一个人也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