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第4/5页)
远在千里之前的漳州直接风声鹤唳,月港更是噤若寒蝉。
黎循传不是没发过火,但这是第一次大规模见血,杀得每个码头都人头滚滚,还未开海,就先血祭了一场。
“东南之利,舶商居其,海贸乃国之重事,于国计诚非小补,凡肆意冒犯者,皆罪,该杀,此事官民两利、中外两利……”
黎循传站在火把中间,面前是一具具倒下的尸体,刽子手的铡刀刀尖鲜血淋漓,四下流淌,在昏暗的火光中好似海水涌了上来,打湿了所有人的摇摆。
背后的锦衣卫血气森森,绣春刀出鞘,虎视眈眈,为首的谢来更是跟个嗜血修罗一般,血迹斑斑。
黎循传看向被他请来观看的人,几乎全漳州说的上话的人都站这里,不论彼时是什么想法,但此刻全都是面容肃然。
他面无表情地把各地求情的折子的全都扔到水里,义正言辞说道:“非诏不停。”
—— ——
宫内,朱佑樘喝完药,让太医们在一侧等着,自己则强撑着身体看着江芸芸递上来的折子,里面对于如今海贸的争端分析得清清楚楚。
江芸芸直言,海贸是东南沿海一代“以海为田,以渔为利”的生计方式,此事已成大局,更改不得,禁海不成,一味开海也不行,所以此事需要握在朝廷自己手中以便定夺,藩王行使完全不计后果,只顾私利,完全是‘倔百姓之坟,杀朝廷之和’,东南一乱,中原比乱,国家必将生灵涂炭,藩王以天下安危为己谋利,固不能有丝毫纵容,以免滋养藩王之心。
“听闻漳州杀了七十三人。”陈宽端着热茶上前,“实在有违天和,这些年海贸一直温和推进,怎么就突然这么凶狠了。”
朱佑樘淡淡看了他一眼。
陈宽一惊,扑通一声跪下了,手里的茶水愣是没有撒出来。
“去叫太子殿下来。”朱佑樘移开视线,沙哑说道。
朱厚照正在读书,闻言立马扔下书就跑了过来,一看他爹虚弱的模样,就忍不住瘪了瘪嘴。
“做什么小儿姿态。”朱佑樘指责道,“都已经十五了,也该长大了。”
朱厚照坐在他边上红了眼睛,紧紧握着他的手。
朱祐樘看着他稚嫩的面容,心都软了,他从未得到过父爱,所以他就一直发誓要对自己的孩子极好。
朱厚照不爱读书,喜欢骑马射箭,他也时时遮掩庇护,不忍过多责备,只是希望他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刘先生本打算今年开始教导治国理政之道,他却说此事他要带在身边教导,谁知道,世事无常,这事再也无法兑现。
他缓缓闭眼,低声说道:“礼仪都按先帝遗典进行,祭祀用素羞。”
朱厚照脸色大变:“我不听。”
朱佑樘握着他的手,继续平静说道:“今后东宫务必要遵守祖宗成法,孝养两宫,进学修德,任用贤能,不得怠荒,永保贞吉。”
朱厚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双大眼睛里立刻流下泪来。
“知道吗?”朱祐樘问道。
朱厚照不答。
“知道吗!太子殿下!”朱佑樘声音微微提高,继续逼问道。
朱厚照的眼泪沾湿了衣襟,在爹威严的注视下,断断续续,抽泣道:“儿子知道了。”
“别哭了,今后爹不在了,你也这般哭哭啼啼嘛,谁给你擦眼泪。”朱佑樘到底是硬不起来,看着还未长大的太子,颤抖着擦干他脸上的泪痕,“别怕,爹都会给你安排好的。”
朱厚照哭得更凶了。
“爹,我一定好好读书,你好好养身子。”朱厚照哽咽着,胡言乱语道,“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爹,弟弟每次都和我置气,你走了,我和娘怎么办,爹,那些老师都好凶,我不骑马了,你别走。”
朱祐樘也跟着红了眼睛。
他的孩子啊,这是他心心念念盼来的孩子,他刚出生的时候,他就抱在怀里,看着他安安静静睡襁褓里,他生病了,他忧心地睡不着,他被人夸了,他也跟着高兴,就连他开始淘气,他都觉得可爱。
这些年来,他看着他的第一个孩子一点点长大,长得这么高,长得这么英俊,他还设想过带着他一点点处理政务,为他遮风挡雨,怎么,怎么就,来不及了……
朱佑樘心如刀绞,却知道现在不是父子相对垂泪的时候,实在是时间紧迫,他为他的孩子留下了顾命大臣,留下了火苗,也必须要再帮他解决一件大事,为年幼的新帝树立威信。
“如今藩王你可认识几人?”朱佑樘忍住自己起伏的心绪,低声说道,“你当如何待他们?”
朱厚照也就认识刚就藩离开的荣王,摇了摇头后,但很快想起他爹往日的表现,犹豫给出答案:“以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