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雀九幽(第31/54页)
阿姆每说一句,手里的帕子就仔细地擦拭一下朱明月的脸颊和脖颈,铜色褪去,白皙浮现。
“于是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以及以貌取人的习惯,就自然而然地让本小姐钻了众人‘有眼无珠’的空子——”朱明月学着阿姆的腔调,接过话茬道。比如说,在她一早领着几个武士离开曼短佛寺时,寮室的小和尚果真把她当成了不善言辞的婢女玉腊;再比方说,吉珂见到她时,听了她有些奇怪的口音,却压根没想过她不是族里人。
而最主要的妆扮手段,还要归功于阿姆给她精心准备的铜色脂粉。
“事实证明,小姐你之前那些汉家闺秀的拿捏,也不过是鱼目混珠的障眼法。”阿姆帮她拆头发,又挤眉弄眼道,“府里好些侍婢私下里议论,说祭神侍女的姿态多么多么曼妙,总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优雅,让人只见一抹背影就能知道是本人,云云。”
她的确有够拿捏,尤其在见到那荣之后。
“事实证明,事出反常即为妖,如果不是要勾引一个不知廉耻的色中恶鬼,就是另有图谋。”朱明月起身走到铜盆边洗脸。
“事实证明,对于谋算人心,小姐似乎与生俱来就有着某种天赋呢!”阿姆嘻嘻笑着道。
她跟她的时间并不长,却不得不佩服,在面对一些必要的人时,沈家小姐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个表情,都像是事先算计好的,她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口气说话,知道什么时候摆什么样的表情,也知道怎样表现才会把对方引得钻进自己预先设计好的圈套。
“小姐,奴婢到你身边可真不容易呢。”阿姆想起之前在土司府里的日子,有些怅然也有些慨叹,也甚是庆幸,是她。
这个时候,玉腊端着铜盆出去换水,门扉半掩,脚步声渐远去,阿姆抓紧时机凑过来道,“月儿小姐,那老和尚招了没有?”
“见过这一面后,可以完全确定,他不仅是知情人,更是参与者。”朱明月低声道。
“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阿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道,“对了,还有那个玉里……”
玉里和埋兰都是二管事安排的,自然要时刻听从朱明月的安排行事。今日,就是按照她的“计划”,三大侍婢陪着一个假祭神侍女,跟那释罗在中城里逛了一天。
见朱明月疑惑,阿姆道:“奴婢是指,之前她好像总找机会往小姐你身边靠,她会不会是别有所图?”
阿姆的表情有些拈酸,朱明月莞尔:“你暂时不用去管她。”
阿姆“哦”了一声。
“东西带在身上吗?”
阿姆自然知道朱明月指的是什么,起身走到窗前,驻足凝神细听了一会儿,确认外头没有丝毫动静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从里怀贴身的小兜里掏出来。
是一个小布囊,里头裹着不大的一个物件。
递到朱明月手里之后,阿姆觉得这可能是要有大动作了,不禁有些迟疑地问道:“小姐,现在就要用到这物件了吗?奴婢发现在这曼景兰好像不只咱们这一支,还有其他人在跟,是不是要再等一等……”
朱明月拿着小布囊的手一滞,压低声音道:“今日之前,我一直有种很不安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今日之后,这种不安的感觉更甚了。”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尤其是在如履薄冰踏错一步很可能付出极大代价的情况下。像她们这样的秘密渗透,保持身在暗处很重要,静观其变固然会在稳重取胜,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时不我待,万一错失机会或者发生变故,整件事就会立刻全面溃败,一发不可收拾。
朱明月凝重的神色触动了阿姆,阿姆不由得有些紧张地问道:“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朱明月摇头,“我也说不好,但有些事似乎不像预想的那样,某些地方,也怕要出纰漏。”事实上,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宫中那几年除了谨慎仔细、处处留心之外,很多时候,正是她的直觉救了她。
阿姆咬了咬唇,却见玉腊端着换好水的铜盆进来,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知小姐打算何时再去一趟?”
朱明月不动声色地将小布囊收起来,“明日夜里。”
“这么赶?”
再不赶,恐怕就没机会了。
阿姆跟着朱明月在次日天不亮从后山摸上了山门,卯时刚到,埋兰和玉里一个等在侧门外、一个等在屋门口,四人会合之后,玉里又动作利落地给沈小姐梳妆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