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吴妃婴茀·鼙鼓惊梦 第九节 危栏(第40/60页)

赵构在她激烈的告白声中逐渐安静下来,半晌后苍茫地勉强微笑,轻轻对她道:“婴茀,怎么会这样?”

拥着他的婴茀清楚地觉察到他身体如深寒受冻般轻轻颤抖着,她愈加不肯放手,将泪湿的脸颊紧贴在他胸前:“官家,不要赶我走。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赵构亦以臂搂住了她,在透过小窗窥入屋帷的清凉月光中黯然阖上了双目。

到镇江后赵构召集了赶来的群臣商议去留问题。吏部尚书吕颐浩乞请留跸,为江北声援,而王渊则说镇江只可捍一面,若金人自通州渡江而攻占姑苏,镇江即很难保住,不如前往杭州,钱塘有重江险阻,要比镇江安全得多。赵构遂决意趋杭,留中书侍郎朱胜非驻守镇江,并命江、淮制置使刘光世充行在五军制置使,控扼江口。于是率众臣出发,经常州、无锡、平江、秀州、临平等地,最后终于平安到达了杭州。赵构就州治为行宫,随后下诏罪己,求直言,赦死罪以下罪犯,士大夫流徙者悉命归来,惟独不赦李纲。

赵构已在建炎二年十二月将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黄潜善迁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知枢密院事汪伯彦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并兼御营使。让二人一为左相,一为右相。但这两人专权自恣,而无执政大臣应有的远见卓识,金人敢大举南下也正因看出了二人的无能。到了杭州后,赵构痛定思痛,暗示御史中丞张澂查核二人所犯过失,张澂一向与二人不和,赵构一示意便立即心领神会地着手处理,很快列出黄潜善、汪伯彦“固留陛下,致万乘蒙尘”、“禁止士大夫搬家,立法过严,归怨人主”、“自真、楚、通、泰以南州郡,皆碎于溃兵”等大罪二十条,并正式上疏弹劾。

黄、汪二人尚不知此上疏是得自赵构的授意,散朝后一同求见赵构,跪在赵构面前流着老泪连连道:“非是臣等贪念名利,实在是国家艰难,臣等不敢具文求退。所以只好忍辱负重,甘冒不明事理之人的冷言冷语,继续为陛下分忧……”

赵构不动声色地说:“两位爱卿当真是处处为朕着想,在为朕分忧、报喜不报忧上确实相当尽力。”

二人一愣,未敢答话。赵构继续道:“北京被金人攻破后,张浚率几位同僚建议说金军敌骑将来,朝廷不能继续宴然而无所防备,听说二位卿家都笑而不信,潇洒之极。金人破泗州后,礼部尚书王綯听闻金兵将南来攻扬州,率从官数人奏请朝廷作出对策,群臣与你们商议此事,二位卿家仍然毫不紧张,据说还笑着对众人说:‘你们说的话听起来跟三尺童子说的差不多!’……”

黄潜善、汪伯彦终于明白他意在降罪,立时惶然再三叩首,惊得汗如雨下。

赵构漠然看着,最后道:“江宁与洪州景色不错,想来应该是适合修身养性和养老的地方,二位不妨前去住一段时日。”

次日赵构在朝堂上宣布了罢二人相位的消息,命黄潜善知江宁府,汪伯彦知洪州。此后不久将他们这两个官位也一并罢去了。

第三十一节 观潮

建炎三年春,内侍康履、蓝珪得到赵构允许后率一批宦官前往钱塘江观潮,不想归来时两人竟纷纷流泪哭喊着跑来跪在赵构面前,哭诉道:“请官家为我们作主!我们不过是偶尔出宫观潮,不想竟险些命丧苗傅统制之手!”

赵构蹙眉问道:“无缘无故他为何要杀你们?”

康履答道:“臣等带宫中内侍去观潮,自然需要寻合适之地搭盖帐篷以避风小驻,领兵巡视的苗统制见了便很不高兴,硬说我们阻塞了道路,命手下士兵强行拆除,还指着老奴大骂,说官家颠沛流离至此全是我们内侍之过。老奴一时气愤便与他理论,谁料他立即狗急跳墙,抓住老奴就要打,蓝公公过来相劝也被他推倒在地,随后拔剑威胁,幸而跟他同行的刘正彦大人尚明事理,及时将他拉住,我们才好歹保住了脑袋回来继续服侍官家……”

说到这里康履放声大哭,显得无比伤心,蓝珪也频频抹泪,道:“我们服侍官家已有二十多年,从大内跟至康王府,再辗转至江南,只求为官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受这奇耻大辱倒也罢了,但我们既是官家身边之人,苗傅还敢如此狂妄无礼,分明是不畏官家天威。万望官家能给个说法,惩罚苗傅,以解我们所受的冤屈。”

赵构静静省视他们,再问康履:“你是怎么与他理论的?”

康履一愣,想了想断续答道:“老奴说:朝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如今官家蒙尘,皆因你们这些只吃粮、不管事的兵将出战无力所至……你们打不赢金人,倒把责任都推到我们尽心尽力服侍官家的内侍身上,简直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