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个男女(第9/10页)
张嘉田昨夜几乎没合眼,所以此刻到了家,一睡睡了个昏天黑地,连晚饭都不吃了,要一睡睡进夜里去。而在他长睡不醒之时,雷督理也早早地上了床——叶春好的床。
叶春好的这张大床温暖芬芳,床单是细密柔软的棉布,白地印着粉梅花,不知道是那粉色天然的就浅,还是这床单洗的次数多了,让梅花褪了颜色。雷督理赤条条地裹了一条毛巾被,趴在床上看那梅花,看出了神,因为想起自己幼时盖过一条被子,被面就是这样细碎的梅花图案。忽然感觉到叶春好似乎是同自己说了一句什么话,他抬了头,没听清楚:“什么?”
叶春好坐在床旁的梳妆台前,裹着一袭白色睡袍,半长的头发掖在耳后,她显出了一张很端正清秀的面孔,皮肤光洁,眉眼温柔,像是这世上所有人的姐姐。转身对着雷督理,她道:“我是说,你这样留下,不必往那边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吗?”
雷督理方才正在追忆童年旧事,还没回过神来,所以此刻面对着小姐姐似的叶春好,他不由自主地自居了弟弟,乖乖地有一说一:“我让人往那边打过电话了。”
叶春好看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起身坐到床边,伸手在他的光胳膊上摸了一把:“怎么瘦了?”
雷督理伸长了左臂,自己去看那胳膊的粗细:“瘦了吗?”
然后他去拉扯叶春好的睡袍:“你呢?让我看看你。”
叶春好一把摁住了他的手:“你别闹,我们斯斯文文地躺一会儿。”
然而雷督理向她一扑,已经把她扑到了身下:“我就闹!”
雷府这边是你追我逃地“闹”上了,而在帽儿胡同的小公馆里,却是偏于寂静。林子枫在门口一下汽车,就觉出了那份冷清。
这处房子,在名义上是雷督理的小公馆,其实林子枫一天至少来一遍,也约等于是他第二个家了。轻车熟路地进了门,他见前院的厢房里亮着电灯,便推门走了进去:“老白?”
白雪峰坐在桌边,军装上衣脱了,衬衫领扣也解了,他光脚趿拉着拖鞋,正大马金刀地骑着一把椅子,一边吃花生米一边听无线电。忽见林子枫进了门,他连忙攥着一把花生米站了起来:“哟,来了?”
说完这话,他抬手朝着嘴上一揪,相当精准地在嘴角揪下了一片花生衣。
林子枫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照例是没笑容:“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
白雪峰笑了:“我这不是预备着要睡觉了嘛,今晚我不走,我留这儿。”
“大帅呢?”
“大帅今晚不回来了——就是因为大帅今晚不回来,又怕这家里没有管事的人,才让我留下来的。”
林子枫那脸上本来就没有笑模样,一听这话,板得更紧了:“他不回来?他干吗去了不回来?”
白雪峰虽然敢以林子枫的老友自居,但是看到他那副又冷又硬的白脸,也颇有见了鬼之感,很是心虚气短:“他留那边府里了。”
“什么?!”
白雪峰冲着他又笑了笑:“我今天一天都是在这儿看家,具体是怎么回事,我真不知道。不过大帅今夜应该确实是留在那边府里了,因为刚才大帅派人给我打电话,电话就是从那边府里打过来的。”
“那个叶春好又把他笼络过去了?”
白雪峰笑出一口白牙,有点傻气,并且不发半句评论。而林子枫一转身走了出去,直奔了后头林胜男的屋子。林胜男还没有睡,正坐在桌前摆扑克牌,见哥哥来了,她依然捏着那几张扑克牌,也没起身,单是扭了头看他。
林子枫进了来,先在电灯光下看她的面色,然后问道:“今天吐没吐?”
林胜男垂下头,继续去看手里的扑克牌:“上午又吐了一次,下午喝了一点粥,倒是还成。”
“胃疼不疼?”
“没感到胃疼,也不觉着饿。”
“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栗子蛋糕?糖果?”
“想吃点儿冰激凌。”
“那个不行。别的呢?”
林胜男摇了摇头:“别的就没有了。”
林子枫在她的斜前方坐下了——她既是能吃一点东西下去,面色瞧着也比昨日健康了些许,他便可以放下心来,直奔正题了。
“大帅今天怎么没回来?”他问林胜男,不是好问,像是质问。
林胜男把扑克牌放下了,一双眼睛盯着桌面,嘴里咕哝道:“不知道。”
林子枫又道:“你现在有了身孕,正到了最娇贵的时候,他怎么还跑了?”
林胜男慢慢地整理扑克牌,她听到“身孕”二字,感觉有些难为情,尤其这二字还是发自哥哥的口。至于雷督理为什么“跑了”,那她怎么知道?
林子枫继续说道:“别玩了,你看你这个温吞样子,丈夫走到别的女人那里去了,你还有心情玩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