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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我说,把头靠在何书桓肩上,低声说:“听这音乐多好,我们跳自己的舞,不要管别人的事好不好?”这时唱机里正播着帕蒂·佩姬唱的《我分不清华尔兹和探戈》。

我们默默地跳了一阵,梦萍依旧在那边又笑,又叫,又唱。过了一会儿,一阵玻璃杯打破的声音,引起我们的注意,只见抱着梦萍的那个高个子的男孩已经站了起来,正拉着梦萍的手向外面走去,梦萍摇摇晃晃的,一面走一面问:

“你带我到哪里去?”

“到解决你孤单的地方去!”那男孩肆无忌惮地说。那个桌子上的人爆发了一阵大笑!

“不行,我不去!”梦萍的酒显然醒了一些。

“我不会吃掉你!”高个子笑嘻嘻地说。同时,用力把梦萍拉出去,我知道这里的三楼就是旅舍,我用幸灾乐祸的眼光望着醉醺醺的梦萍,随她堕落毁灭吧!我巴不得她和雪姨等一起毁灭!可是,何书桓甩开我,向前面冲了过去,嚷着说:

“这太不像话了!”

我追上去,拉住何书桓说:

“你管她做什么?不要去!”

何书桓回过头来,对我狠狠地盯了一眼,就冲上前去,用手一把按在那个高个子的肩膀严厉地说:

“放开她!”

高个子转过头来,被这突来的阻扰引动了火气,把肩膀一挺说:

“干你什么事?”

梦萍已认出了何书桓,得救似的说:

“书桓,你带我走!”

那男孩被激怒了,大声说:

“你识相就滚开,少管老子的事。”一面抓住梦萍的手。这时,那桌上的男孩子全围了上来,大叫着说:

“揍他!揍他!揍他!”

舞厅的管事赶了过去,我也钻进去,想把何书桓拖出来。可是,来不及了,一场混战已经开始,一时间,桌椅乱飞,茶杯碟子摔了一地,何书桓被好几个小流氓所围攻,情况十分严重,我则又气又急,气何书桓的管闲事,急的是这局面如何收拾。幸好就在这时,进来了三个彪形大汉,走过去几下就把混战的人拉开了,喝着说:

“要打架跟我打!”

我猜这些是舞厅雇用的保镖之类的人物。何书桓鼻青脸肿,手腕被玻璃碎片划了一个口子,流着血,非常狼狈,这时仍然悻悻地想把梦萍拉出来,但那些小流氓则围成一圈,把梦萍围在里面。我走过去,在何书桓耳边说:

“当心警察来,这是地下舞厅,同时,为你爸爸的名誉想一想!”

我这几句话很有效,何书桓茫然地看了我一眼,又怅怅地望着梦萍,就无可奈何地和我退了出来。

我们走到大街上,两人都十分沉默,叫了一辆三轮车,何书桓对车夫说了我的地址,我们坐上车,何书桓依然一语不发。车子到了我家门口,下了车,我对何书桓说:

“到我家去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不必了!”何书桓的声音非常冷硬,然后,他望着我的脸,冷冰冰地说,“依萍,我觉得我们彼此实在不大了解,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热心肠有思想的女孩子,可是,今天你的表现使我认清了你!我想我们应该暂时疏远一下,大家冷静地想想!”

我悚然而惊,一瞬间,竟说不出话来。可是,立即我冒了火,他的话伤了我的自尊心。如果今晚不是梦萍,是任何一个漠不相关的女孩子,我都会同意他去救她,但是我决不救梦萍!我的心事他既不能体会,我和“那边”的仇恨他也看不出来,妄想去救助我的敌人,还说什么认清了我的话,那么,他是认清了我是个没思想冷心肠的人了?于是,我也冷笑了一声说:

“随你便!”

两个人都僵了一会儿,然后我伸手敲门,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就毅然地一甩头,走出了巷子。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感到自己的心脏像被根无形的绳子抽紧了,顿时间,痛楚、心酸、迷茫的感觉全涌了上来。因此当妈来开了门,我依然浑然未觉地站着,直到妈妈问:

“怎么了?依萍?”

我才惊觉地醒过来,走进家门,我默默不语,妈妈跟在我后面问:

“书桓呢?”

“死掉了!”我说,和衣倒在床上。妈妈点着头说:

“又闹别扭了,是不?你们这对孩子,唉!”

这次别扭持续的时间相当长,我恨透了书桓为这件事把我的本质评得一钱不值,更恨他不了解我。因而,虽然我十分痛苦,但我决不去找他。尽管他的影子日夜折磨着我,尽管我被渴望见他的念头弄得憔悴消瘦,我依然不想对他解释。让他误解我,让他认为我没有同情心正义感,让他去做一切的评价吧,我不屑于为自己辩白。无论如何,雪姨和我的仇恨是不共戴天的,我非报不可,挨打那一日,我淋着雨在“那边”门前发的誓,字字都荡在耳边,我要报复!我要报复!我要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