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花(第8/22页)
那座餐馆造在那片茶林前面,店面并不起眼,里面的装修却是复古而华丽的维多利亚时期的风格,每一处摆设和线条都极其烦琐。侍应生戴着手套,为他们拉开门,正好可以看见厅堂里那两座立式灯柱,昏黄氤氲的灯光延伸向前,仿佛指向不可预知的深处。
穿过一段走廊,侍应生引他们在预订好的位置坐下,又拉开半幅屏风,将桌子同厅堂隔离开来。
谢允羸弯腰拉出椅子,做了个夸张的请的动作,然后等褚青蘅落座了才欠身示意,回身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五道主菜。”谢允羸抬手示意了一下,“先问女士是否有忌口的材料。”
褚青蘅知道这是这家餐馆的规矩,客人不点菜,由主厨根据近日的食材和气氛配菜,可是每次被问到还是觉得厌烦——她没有忌口的材料,用一句话简单来说就是她什么都能吃,当然这在她小时候,在父母领着去的酒会上不挑食只顾埋头吃的时候,还会有人摸摸她的头说一句好可爱:“有鱼肉的话选白鱼肉,红肉尽量少,甜品不需要蜂蜜和桂皮,就这样。”
侍应生点头记下,转身便离开了。
谢允羸微微前倾着身子,问:“你今天似乎都没有问我为什么要请吃饭。”
“能让你下这么大血本订这家餐厅的位置,多半又是你的风流债太多,需要拿我做挡箭牌,我都见怪不怪了。”大学四年,他们名义上虽是订婚状态,实际上都是各交各的朋友,只有聚会的时候才表现一下情侣的姿态。虽然后来婚约取消,但他们还算谈得来的朋友,常有往来。
“女人太聪明,往往都会令人惧怕。”
“那你一定很怕你的嫂子。”
“叶微是很聪明,不过她没你看得开,每年都要去寺里跟大师修行。”
前菜上来,是芦笋蟹肉沙拉,配餐前酒Campari。谢允羸遗憾地摇摇头:“可惜我还要开车,喝不了酒。”
褚青蘅微微一笑:“不如说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谢允羸拉开椅子站起身来,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只丝绒盒子,微微弯腰:“虽然我们的婚约已经取消,不过我想再向你求婚,我想这世间再也找不出比彼此更加适合的伴侣了。”他打开丝绒盒子,钻戒静静地躺在绒布上,流光溢彩。
她看着那枚戒指,不知道为何,想到了那枚被扔在垃圾桶里孤零零的银戒。那刻着两个人名字缩写的银戒跟眼前的钻戒相比,实在寒碜到极致,却又寒碜得让她羡慕。
如果还在三年前,这一切还没有演变成这个样子,她会毫不犹豫地接受这钻戒——这婚姻足够宽松,不管对她还是对他,这就够了,要求太多总是不太好的。
可是看到别人拥有的,她才会发觉自己原来也想要。是否时光还在不易让人觉察地偷偷消磨着、改变着一切,等到惊觉之时,青春原已换了一张脸?
她伸出手,合上戒指盒,放回他的西装口袋:“谢谢,不过很抱歉,我已经不想过那种生活了。”
爱情是两个人携手往悬崖下跳,她不相信爱情本身,却又羡慕,人总是处处矛盾,处处虚伪。
谢允羸回到座位,看着她的眼睛:“我第一次被人拒绝,是不是该告诉我一个原因?”
“没什么,只是我们已经不适合了,我如今的情况,不符合你父兄的要求。”
“听起来,他们倒是要把我卖个好价钱。”
褚青蘅被逗笑:“我想这应该不难。”
谢允羸取出戒指盒,往她这边推了推:“这是当时的订婚戒指,既然婚约不成,起码一人一个,留作纪念。”
褚青蘅接过戒指,在手上掂了掂:“感觉拿去典当,也能当个高价。”
她话音刚落,只听一阵高跟鞋踏在地面急促的声响,一个女人不顾侍应生的阻拦,冲到桌子边上,拿起谢允羸手边那杯没动过的餐前酒,朝着褚青蘅一泼:“贱人!”
褚青蘅拿起热毛巾擦拭着酒液,边上的餐厅经理反应迅速,又拿来了几块热毛巾给她,一边给呆住的侍应生使眼色:“这位小姐,这里是私人会馆,您是不能随意闯进来的。”
那女子一挥手,推开想上前拉她的侍应生,抬头看着谢允羸:“你以前说,女孩子太强势、性子太急都是不好的,后来我改了,可是你却要分手……”她的表情倔强,可画的眼妆却被眼泪冲花了。
谢允羸摊了摊手:“我说过好聚好散,感情淡了自然就不需要再这样下去,你为什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呢?她就是新欢?”
她这回又成了万众瞩目。褚青蘅放下毛巾,平静地开口:“如果非要这么算的话,我大概算是旧爱,不过谁知道呢,谢二少爱情的保质期都很短。”她端起剩下的那杯Campari,朝着谢允羸轻轻一泼,“你刚才泼错了人,我就替你泼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