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画家之章(第16/23页)
“可如果雪再深点儿的话,就算有马拉雪橇也没那么容易到这儿吧?”
“原来你是想逃啊?”
“到底要不要逃呢?”
“纯子要逃的话,我也跟着你一起逃。”
“不行,我要自己一个人来。”
“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待着,很快就会因为孤独又想回去了。”
“那就让自己想回去也回不去不就行了。”
“那是什么意思?”
“别问了。反正也没人知道。要是那样该多么痛快呀。”
日落黄昏,周围一片寂静无声。他们俩像是要逃离这片静寂一样到温泉泡澡去了。这里的温泉浴池就在可以俯瞰清清河水的悬崖边上,现在河面两侧被雪覆盖住了,变成了河面不足两米宽的小溪。
“老师,您那边还有别人吗?”
越过隔开男女浴池的岩壁传来纯子的声音。
“只有我一个人。”
“那我也到那边去算了。”
紧接着听到她从水里出来的声音,赤脚走在地砖上发出的啪唧啪唧的声音,然后纯子就出现在男女浴池交界的窄窄的过道上。
“还是这边亮堂。”
说着,纯子拎着毛巾站到能够看见河流的玻璃窗前。
浦部泡在池子里看着纯子的背影。在午后明亮的浴池里,她那白色的躯体就像贴到了玻璃窗上似的。
“老师,您想看我的身体吗?”
纯子突然离开玻璃窗,直接朝浴池走来。
“这边的岩石真漂亮。”
快走到浴池边上的时候,纯子忽然蹲下身子,拿起放在旁边的小木桶,爬到了那堆不断涌出泉水的岩石上,摆好了一个骄傲的姿态。
“怎么样?”
浦部回过头来一看,纯子就在她的面前。在突兀嶙峋的黑色岩石的背景映衬下,纯子那白色的躯体令人眩目。
“这就是安格尔[1]那幅《泉》的姿势。”
纯子微微一笑,用双手把木桶举至左肩,慢慢倒转。水很快从她的肩膀顺着前胸流了下来。水滴好像和她那油滑的年轻肌肤完全不相容,一滴一滴又从她的胸部滑过腹部,坠落到脚下的岩石上。
停止动作的纯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唯一动着的是她肩膀上残留的水滴以及她那含笑的双眼。
“怎么样?漂亮吗?”
浦部看着眼前的裸体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那完全不像少女的丰满的前胸、腰肢,白色的隆起,还有中央翘立着粉红色乳头,纤细的胴体与四肢,还有那略带微笑的面容,似乎都在玩味着浦部的狼狈与无措。
“怎么了?”
“嗯……”
浦部仿佛要掩饰自己的亢奋般在浴池里站起身来。
“等等,别动。”
纯子说着从岩石上跳下来,扑进了浴池。
“喂,使劲儿抱住我。”
她从正面扑过来,撞得浦部脚下打了个趔趄。
“你怎么了?”
“为了别让我死去,盘腿坐好,把我紧紧抱进怀里去。”
浦部顺势坐到了浴池里,纯子就像巢穴中的小鸟一样直落他怀中。
为时一个星期的阿寒之旅,成为浦部终身难以忘怀的珍贵回忆。
而后来因为纯子绝命阿寒而使这一回忆更加鲜明、生动。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浦部当时可是根本想不到会发生那种事情。
那个时候,浦部只顾享受着这次旅行所带来的快乐,心满意足。在这里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来骚扰他们。纯子也像三年前初次造访浦部家时那样,温情而柔顺。
不可思议的是,因为纯子变得格外柔顺,反而使浦部开始觉得和纯子结婚的事儿不必操之过急了。看到纯子在阿寒这一大自然的怀抱中随性而为、心情舒畅的举止言行,他甚至感觉到结婚这一枷锁似乎不太适合于纯子。
但这不过是处于喜悦之中暂时的宽容,不过是人在旅途而产生的感伤罢了。
七
返回札幌以后,纯子又回到了原来那种放荡不羁的生活当中去了。深更半夜还在街上到处喝酒、乱逛,醉得不省人事后便在伙伴家里过夜。就如同习惯于在城市这处人类的原始森林中活动的猛兽,在大自然中暂时恢复了温柔的性情,而当它再次返回到原始森林中时,它那傲慢的血液便会重新沸腾起来一样。
浦部也重新回到了被纯子牵着鼻子转的日常生活中。
好像昨天晚上她又到什么地方去喝酒了,好像又跟什么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每当浦部听到此类传闻后便会赶过去追逐纯子的踪迹,一旦发现她以后,便坐到她身边,监视着那些凑近她的男人们。可是纯子一看到浦部出现,反而会故意给他出难题似的,在别的男人面前撒娇,往人家身上贴靠。这种时候,浦部便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继续喝他的酒。
男人们时而窥探一下浦部的面部表情,继续和纯子胡闹。纯子则交互看着他们双方的表情,闹得更凶。在表面上的游戏之外,还有更深一层的相互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