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兰子之章(第7/20页)
而真正能够理解纯子的悲伤的人只有姐姐兰子。刚刚十四岁,就经历了人生中致命的一次感情挫折,甚至为此企图自我了结生命,她觉得妹妹实在太可怜。因此她尽可能避开一切有关安斋老师的话题。
对于纯子来说,比较愉快的话题应该就算是绘画了。
纯子上小学的时候就很会画画,还曾经入选过北海道儿童画展,而自从她升入女中二年级的时候让父亲给她买了一套油画颜料之后,她的画一下子变得相当大气了。
“这张画,画得真不错。”
“我正跟着平川太平学呢。”
平川太平是女中的绘画老师,兰子也曾经跟他学过绘画,学生们往往会只取他姓名当中的名字,直呼他为“太平”。
“我又没特意去求他,他就主动跑过来说因为我有天赋,他无论如何都想教我。”
“那是单独指导喽?”
“午休的时候或者放学以后,他只叫我一个人到绘画室去教我,应该算是吧。”
“那个家伙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呀?”
“到底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在我被小白脸甩了以后情绪处于低谷的时候,的确是他帮了我。”
这次纯子主动提到了她最忌讳的那个人的名字,反倒令兰子不知所措了。
“上次我拿康乃馨去送给小白脸的时候,看到他教研室的桌子上摆着玫瑰花,这件事我跟你说过吧?”
“玫瑰花是不是那个姓江原的女孩子送给他的啊?”
“就是啊。这种时候我再送康乃馨给他也没意思,所以后来上绘画课的时候,我干脆就画那束康乃馨了。结果太平走到我身边对我说,如果你不能忘掉一切放松心情是不可能画好画的。”
“那就是说,太平那个家伙知道你曾经爱过小白脸?”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反正从那以后,他对我的态度突然变了,特爱过来套近乎。”
纯子说话的样子好像这事跟她没关系似的。
“在别人感情最脆弱的时候乘人之危,真够卑鄙的。”
“不过这样一来我倒也没那么寂寞了,而且他还鼓励我参加下一次的北海道画展,好像也还不错。”
“你真的准备参展?”
“他说我肯定能入选。”
“是吗?”
兰子重新审视了一会儿那张固定在画板上的画。那张画上以水蓝色为背景,以贴画的风格画着白色的瓷瓶和玫瑰。
“我告诉你吧,他还邀请我一起出去写生呢。”
“只有你们俩?”
“是去定山溪,当天去当天回来。”
“还是不要答应他比较稳妥。”
自己倒还罢了,兰子可不想让男人接近纯子。
“不过现在对于我来说,他这个人还有点儿用。”
“为了能入选北海道画展?”
“是啊。他现在对我的画比对他自己的画还上心。”
“可是他那么做,绝对不只是出于他对你的关心。”
“那家伙好像觉得我虽然是个可怕的孩子,但的确有天赋。”
“我说的不单是这个意思,他会不会是作为男人接近你的呢?”
“就算是那也不错啊。”
纯子将沾着油彩的脸转向兰子。
“女人能得到男人的爱护有什么不好?”
“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女人就是应该让男人捧着、哄着的。”
“可就是男人,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可能你现在还不了解,其中也有狡猾的、品行恶劣的,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不用替我担心啦。何况我也没把那种东西看得那么严重。”
“什么东西?”
“处女。”
纯子压低声音说,然后笑了笑。
“姐姐不是也曾经说过吗?”
的确,兰子也记得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是在兰子因为父亲太顽固而奋起反抗,曾经一度离家出走逃到朋友那里去住的时候,不得已才说的话。
“话是那么说啦,不过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应该献给自己喜欢的人才是。”
“我倒没想到姐姐你还真够老脑筋的。”
“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你现在说的全都是大道理呀。”
兰子有点儿慌了。妹妹这样说她,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有什么立场?
“不过再怎么说,毕竟还是献给自己喜欢的人最好。”
“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喜欢的人啊。”
纯子刚学会抽烟,她这会儿就点燃了一支香烟抽了一口,好像怕呛似的皱了皱眉头。看着她那孩子气十足的侧脸,兰子感到妹妹已经开始渐渐脱离开自己,就要到自己不可及的地方去了。
十一月初的一天,天气非常好,真可谓晴空万里,秋高气爽。不过入夜以后,户外的气温突然降了下来。和驹田分手以后,兰子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十一点钟了,可是纯子还没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