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幸福(第7/8页)
扎伊姆说,他一直都很喜欢凯末尔,他是一个非常真诚的人,他一直都在寻求和想念他的友情。随后,他带着半惊讶、半恐惧的神情问道:“凯末尔真的收藏了这个芙颂女士的所有东西,真的在建一座博物馆吗?”
“是的。”我说,“我也要用我的书来为这个博物馆做广告。”
我和他们谈笑到了很晚,当我离开他们时,一刹那我把自己放到了凯末尔的位置上。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和茜贝尔和扎伊姆的友情还在继续(这也是很有可能的),凯末尔也会像我那样,因为过着一种孤独的生活而带着一种既幸福,又愧疚的心情离开那里。
扎伊姆在门口对我说:“奥尔罕先生,请您答应茜贝尔的请求。我们也想以梅尔泰姆公司的名义资助博物馆。”
那天夜里,我也明白了没必要再去见其他证人了。因为,我不会像别人看到的那样来写凯末尔先生的故事,而是他跟我讲述的那样。
完全因为我的这个固执,我去了米兰。在那里我得知了碰见茜贝尔和扎伊姆那天让凯末尔伤心的事情。遇见他们之前,凯末尔去了巴加蒂·瓦尔塞基博物馆,他看到了博物馆的破败,还得知为了带来一些收入,博物馆的一部分出租给了著名品牌杰尼·科隆。据博物馆负责人说,一律穿着黑色制服、全部都是女性的工作人员都在为此流泪,而这让每隔几年必来博物馆一次的土耳其先生伤心欲绝。
即便是这个消息,也足以让我明白,为了完成小说,我没必要再去听别人的闲言碎语了。惟一我非常想见的人就是芙颂,我想听她的叙述。但是,在她的亲朋好友之前,完全是为了和他们一起吃饭的乐趣,我接受了其他一些一再邀请我去他们家、害怕我小说的人们的邀请。
于是,在一次简短的晚餐上,我从奥斯曼那里得到了不要写这个故事的忠告。他说,是的,也许萨特沙特是因为他弟弟的疏忽而破产了,但是由他父亲穆姆塔兹建立的所有公司,现在都已成为土耳其的出口明星。他们有很多敌人,这样一本会招来很多闲话、让很多人伤心的书,会导致巴斯玛基公司成为别人的笑柄,当然也会导致欧洲人对我们的嘲笑和鄙视。只是,作为那晚的一个美好回忆,贝玲女士在厨房里没让丈夫看见,塞给了我一个凯末尔儿时玩过的玻璃弹球。
凯末尔先生之前介绍我认识的内希贝姑妈,在库于鲁街上的单元房里没告诉我任何新鲜事。现在,她不仅为芙颂,还不断为凯末尔哭泣,她称“他是我惟一的女婿”。她只提到了一次博物馆。她说,她有一个旧的木梨刨子,她想做木梨果酱,却怎么也找不到了。难道是落在了博物馆?她说,您应该知道,下次来能不能把它带来?送我到门口时,她哭着说:“奥尔罕先生,您让我想起了凯末尔。”
和芙颂最亲近、知道她所有秘密、我认为也是最理解凯末尔的杰伊达,是凯末尔在去世前六个月介绍我认识的。杰伊达想认识我的原因之一是她喜欢看小说。她告诉我们说,她的两个三十出头的儿子都已结婚,都是工程师,她给我们看了她非常喜欢的两个儿媳的照片,说她们已经为她生了七个孙子。比杰伊达老很多的有钱丈夫(塞迪尔基家的儿子!),在我看来像是微微有点醉,微微有点糊涂,他对我们、我们的故事毫无兴趣,甚至对凯末尔和我喝了很多酒也熟视无睹。
杰伊达笑着告诉我们说,凯末尔第一次去楚库尔主麻时忘在厕所里的那只耳坠芙颂当晚就看见了,她立刻把这事告诉了杰伊达,为了惩罚凯末尔,她们共同决定让芙颂说“没看见什么耳坠”。就像芙颂的许多其他秘密那样,杰伊达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把这个故事告诉了凯末尔先生。我听着时,他只痛苦地笑了笑并为我们又各倒了一杯拉克酒。
“杰伊达,”随后,凯末尔说,“为了得到芙颂的消息,我和您不是一直在马奇卡、塔什勒克见面吗?您给我讲芙颂的事情时,我总会从马奇卡看道尔马巴赫切的外貌。前一阵我看了一下,我的收藏里有很多这个风景的画片。”
因为谈到了照片,我认为还因为我的光临,杰伊达女士说,前天她找到了一张凯末尔先生从未见过的芙颂的照片。这让我们激动不已。照片是在1973年《国民报》举办的选美比赛的决赛上拍的。照片上,哈康·塞林康正在后台轻声告诉芙颂他将在舞台上问的文化题。据说,现在已成为一个伊斯兰党派议员的著名歌唱家,当时非常喜欢芙颂。
杰伊达说:“奥尔罕先生,很可惜我们俩都没有得到名次,但是那晚我和芙颂就像真正的高中女生那样,一直笑到眼泪流出来。芙颂的这张照片就是在那时拍的。”杰伊达一下拿出了那张发黄的照片,把它放到了木制茶几上,一看到照片,凯末尔先生的脸一下变得煞白,他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