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4页)

托她外祖父的福,现在人们只会顺着她的心意来说话,想着法儿的讨好她,若是有谁想从她口里套出有关她外祖父的近况,她便佯装听不懂。

但这样的谈话,实在是有些无聊。

忽然间,在她耳旁叽叽喳喳的女孩们都沉默了一瞬,片刻后,褚谧君听见有人以一种仿佛做梦般飘忽的语气道:“那人、那人是清河王世子么?”

“好像是的。”

“清河王一脉几乎不出现在人前,这怎么……”

“宣城公主为何会邀清河王之子?”

褚谧君抬起头,看见远处的雪地上,有人撑着伞慢慢的走近。正是她在不久前才见过的常昀。

有不少人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宗室。人们禁不住好奇的偷偷打量他,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惊疑之色。

清河王在洛阳城内的地位颇为特殊。几乎没有人会在皇帝面前刻意提起此人,也没有谁敢于结交清河王。

清河王一脉,出自文帝太子常珺,常珺昔年起兵叛乱,兵败身死,被夺去太子之位。废太子的儿子便是后来的清河王,他先是在年幼时因机缘巧合被权臣拥立为帝,后又被废为王。

当今的天子虽未赐死这名曾做过皇帝的堂兄,但也数十年来对这人不闻不问,清河王虽有爵位,却不得前往封国,不得征收租税,只能年复年居住在洛阳,过得连远支的王孙都不如。

常昀身为清河王的儿子,理所当然的不被欢迎。

他身边只跟着一个老仆,公主府的下人为他引路,将他带到了庭院中这群少年人中央。可是没有谁愿意和他说话,场面顿时僵住。

从褚谧君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没有任何表情的侧颜,冷得像是寒冰雕刻出来的。

宣城公主是个聪明人,为何要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请清河王的世子登临自家府邸?褚谧君不犹思考起了这件事。

难道是皇帝终于打算改变对兄长的态度了?正如新阳所言,常氏子嗣凋零,所以即便是清河王,也终于有了被起用的机会?

这会对她的外祖父有什么影响?

她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悄悄往常昀所在的方向瞧。原本还担心这样有些失礼,可很快她就发现,不止是她,她身边那几个女郎也都情不自禁的时不时偷看面容清丽的常昀一两眼。他低垂着眼睫,一身半旧狐裘,乌发上还有随风飘落的雪花,与锦衣华服的同龄人格格不入。

真可怜啊。褚谧君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但此刻,她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人看起来真是孤独。

最后还是杨七郎挥手,让人将他带到了自己面前,递给了他四支去掉了箭镞的羽箭,邀他一同投壶。

只是这样的邀请,多少有些施舍的意味。

褚谧君转头不再看他,继续和身边的女郎漫不经心的闲聊。片刻后,她听见一阵略微嘈杂的议论声。

杨七郎与常昀比试投壶,每人各执四支箭,投入面前铜壶,投中多者即胜。

杨七郎已经投出了两支箭,中了一支,而常昀投出了两支,两支皆中。

眼下是常昀暂占上风。且他的状态一直很稳定,掷箭的手法、运用腕力的精准度都堪称老练,完全不像个才接触这类游戏的孩子。

与褚谧君不同,杨七郎在投壶方面的技艺的确不错,若是输给常昀,那实在是折损他的颜面。

轮到他该投第三箭了。可因为他之前的轻敌,他第二支箭已经走空。要是常昀接下来依旧保持着每箭必中的准头,那么他还是个输。

杨七郎思索片刻,忽然双手握住两支羽箭,同时往前一投,两支箭并没有投入壶内,而是一左一右贯穿了铜壶两旁的壶耳。

这便是所谓的“贯耳”,远比简单的投壶更为精彩。杨七郎这一手顿时得到了满堂喝彩。如此一来,就算常昀接下来两箭投中铜壶,也终究不及他大出风头。而要做到“贯耳”何其之难,就算常昀能够像杨七郎一样将羽箭掷入狭小的壶耳,却也失了新意。

常昀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像是有意与众人作对,人们想看他窘迫愤怒赧然,可他偏偏就绷着一张脸。

他也拿起两支箭,却没有直接丢出去,而是转身走出八角亭,从亭外服侍丫鬟那里借来了一方巾帕,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也不回到亭内,就站在亭外借巾帕的地方,将羽箭脱身扔出。

褚谧君和其余人一样,目光不自觉的追随着羽箭的轨迹,一霎屏息。

那两支箭以同样的精准穿过了壶耳,又是“贯耳”,且比杨七郎的贯耳更为出色。

人群中并没有谁为他欢呼,所有人都选择了缄默。杨七郎面色青白。

常昀却像是没有感受到气氛的变化,他摘下巾帕,走到了亭内,给杨七郎斟了一杯酒。

按规矩,输了的人当罚酒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