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庆长 揭开丝绒布(第5/14页)
她突然觉得内心一阵蹿动,一股强烈意志从胸口升腾而起,根本无法遏止。她说,你要做什么。你让我住你为我租下的房子,让我用你的钱,让我等在上海,让我失去对生活的控制和安排,让我成为你情感生活的三分之一。我做不到。我要结婚,想生孩子。
你如果要生孩子,只能生我的孩子。
她尖锐回应,你已经有三个孩子了,他们在温哥华。你还有一个北京女友在极度渴望能为你生儿育女。
我只想要跟你生下来的孩子。
你怎么跟我要,结婚吗?同居吗?
我要跟你在一起。
你怎么跟我在一起?
以一切的可能的合理的方式,跟你在一起。
她低下头,默默发笑,我对推动你的妻子和女友,没有愿望,也没有力气。我只想平静生活。
那我们的感情你置于何地?
这个问题,我也可以转过来问你。你早有妻儿家庭我不计较,这是你的组成部分,你不想改变,我就不会(文)要求你破坏。但你若想跟(人)我在一起,必须离(书)开于姜。否则我怎么(屋)能够看到你对我们的感情至少有所尊重和牺牲。
我会处理。但我希望你马上离开定山。我无法忍受你在一个男人身边生活,我会发狂。
在你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之前,你有权利来要求我这样做吗?你仔细想想,你有何权利说出这样的话?
庆长!注意你的言辞方式。
但她并不打算退却。她说,只有当你成为一个做出选择和担当的男人,至少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空间来容纳我们彼此的时候,你才有权利来要求我,要求我为你做些什么!现在你没有资格!
如此对抗他,她并不后悔。他们在现实中无法隶属没有归宿,他如此灵敏,早该如她一般内心洞明。即便如此,她也早已知晓自己势必将跟随他,在这段感情里辗转流离。哪怕不问时间和未来。
那一年春天跟随他去新加坡开会。天气炎热,日日高温,白天她大多待在酒店房间里。晚上他工作结束,如果没有应酬,会带她吃饭,散步,看电影。她在楼下午后花园,捡到坠落在草丛里的缅栀子。硬挺厚实的小花朵,有5片乳白色花瓣,橙黄色花心衬着青翠侧叶,芳香洁净。回到房间,选择窗边一个角落,把定焦相机搁在窗台上。从木百叶过滤之后射进来的日光,呈现涣散而轻盈的质感。她试拍一张,发现脸部、脖子、手臂裸露出来的皮肤,光泽极为柔和自然。无心所得,马上把握。换上一条白色衬裙,棉和丝混织柔顺单薄的质地,低垂领口处有纤细蕾丝。把缅栀子插在左边发鬓,长发流泻在两边脸侧,嘴唇抹上口红。这样,对着木百叶窗口的光线,进行自拍。
光线在分分秒秒中发生变化,很快被暗淡暮色替代。拍下约20多张照片。事后,她在电脑里回放这些照片,看到一个全新的被发现的自己。或许也是一个被重新创造的自我。面容已有衰色,眼睛清澈似浸润泪水。漆黑长发,白花,口红,手臂上刺青,衬裙,变幻莫测如同水纹日影的神情。这是28岁的她,与一个男子热恋之中的她,被男子的感情和欲望重重包裹之中的她。她知道,这是生命中极其特殊的一个阶段。
她从未有过这样珍重的时刻,如同珠贝中被磨砺的粗糙沙子,被孕育成一颗真珠。只因通过与一个男子肉身和情感的联结,获得一种全然新生,透通空灵,熠熠闪光。只因知道自己在爱与被爱着。
她没有告诉他,自他离开上海,她已经正式对从香港回来的定山提出分手。她选择实话实说。这是周庆长的方式。
她说,定山,我爱上一个有家庭的男子。本来我打算离开他,与你结婚。但我们感情强烈,确认无法分开。虽然他目前不能跟我在一起,我依然决定要给他时间。
定山平静,说,庆长,其实你知道你时间无多。你28岁。他可否能够给你未来。
她说,这倒是次要的。我只想得到自己期待中的感情。
我一直试图照顾你,庆长。但这不是你能够获得满足的感情,是吗。
这是两回事情,定山。人生短暂,世事无常,其实我知道情爱欢愉如同清晨的露水稍纵易逝,即便如此,我也要得到。生命的苦痛和悲哀太多。哪怕一丝丝光线,也是我的所求。我不寻求你的理解,我只希望你接受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