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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审第三天(第3/20页)

屋子里净是里沙子初次一个人住时,还有步入职场、搬进铺着木质地板的房间时,会刻意避开的东西:看起来很廉价的原色物品,风格幼稚的杂货、玩偶,卡通图案的餐具,没有叠好、堆积如山的干净衣物,随手搁在餐桌上的信件,随便用橡皮筋封口的零食……里沙子一直很忌讳这样,绝对不会让这幅景象出现在眼前。此刻,这些东西却充满了屋子。而自己非但不讨厌这般光景,反而觉得有点安心,她不禁觉得自己很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想笑。

不久,婴儿细细弱弱的哭声传来,里沙子赶紧抱起在卧室睡觉的孩子。回到家的阳一郎一如往常地喝着罐装啤酒,吃着里沙子准备的晚餐。里沙子心想:这人和我一样也觉得乱七八糟的房子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吧。但她没问过阳一郎。

然而,之后里沙子再也没有机会享受杂乱带来的不可思议的安心感。寻觅新住所、搬进现在住的这栋公寓时,她看到这间房子还算新,空间宽敞、漂亮,日照绝佳,她为此感动不已,决定搬过来后一定要保持居家整洁。自己要教文香养成收拾玩具和衣服的习惯,洗好的衣物也会马上归位。无论何时有人来访,都希望家里干净整洁,下班回家的阳一郎也能彻底放松。

法庭上这些人的家也总是脏乱不堪吗?水穗也是那种勤于收拾、整理的人吗?还是过着整天忙碌不已、根本没有时间整理的日子?但这种事可能发生吗?如何做到明明有人生活,却感受不到半点生活气息呢?

中午用餐时,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或许是因为安藤寿士这个人太像大家身边会接触的人了——里沙子擅自推测。虽然不知道这么想是否正确,但她实在很想开口讲话,缓和一下气氛。

就像在电视报道里看到令人备受冲击的新闻案件,为了冲淡感受到的冲击,明明对报道没兴趣,还是会和别人谈论。里沙子现在也想找人聊聊,她认定,大家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气氛尴尬地沉默着吧。

吃完午餐,因为屋里收不到手机信号,里沙子到外头的走廊查收信息,没有收到婆婆的消息。虽然自己也觉得不必每天都发信息、传照片,但没收到又有点担心。里沙子犹豫着要不要发个信息,问问文香有没有乖乖听话,顺便请婆婆别买太多点心给她吃。最后她还是选择放弃,回到会议室。

下午的庭审,一开始是被告律师向寿士询问婚后的事。

两人结婚时,寿士在体育用品店工作,水穗则是在进口食品公司上班。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两人都没有好好谈过婚后水穗是否要继续工作,以及孩子的照顾问题,没有将来一定要怎么样的强烈意念,也没有设想明确的未来愿景。

虽然寿士工作的体育用品店几乎不用加班,但水穗接触的多是外国客户,因为有时差,她常常很晚才到家,两人很少一起吃饭,工作日里晚餐多是买现成的便当或熟食随便解决,但周末会一起吃饭。想想双薪家庭的夫妻大概都是这样,两人也就没有为此起过口角,寿士也从来没向水穗抱怨过什么。“我们确实吵过架,但我不会把理由什么的都记得那么清楚。任何夫妻都会起口角、冷战。”被问到两人吵架的频率和情形时,寿士这么回答。

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吵架呢?里沙子的脑中闪过这个疑问。

别的夫妻会因为什么事情吵架,里沙子对这种事很感兴趣。“你们会吵架吗?”里沙子常抱着学生时代的心情,这么问朋友。无论是已婚的朋友,还是和恋人同居的朋友,极少有人会回答“不会”。大家都说:“会啊!会啊!”而且吵架的理由都差不多,只是激烈程度不一样。

“为什么臭袜子总是乱丢?”一方语气强硬地质问。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另一半就是改不了。结果对方反驳:“你还不是一样,提醒你要扔掉过期的食品,你就是不理。”学生时代的朋友说出这番话,看到里沙子忍不住笑出来,自己也一起哈哈大笑。

无法原谅另一半居然忘了结婚纪念日,为了这个生气也可以理解。但友人说她为此和老公“冷战”一个星期,这就超乎里沙子可以理解的范畴了。生气归生气,住在一起却不讲话,应该很麻烦吧。

每一对夫妻吵架的理由都不是那么严重,那时,在还待嫁闺中的里沙子听来,朋友们只是在炫耀自己的感情罢了。因为臭袜子和过期食品而起口角,因为忘了纪念日而生气,都是相信今后会一起生活才衍生出来的事端。

里沙子回想昨天很想和阳一郎吵架的焦躁心情又是为了什么?对了,是气他吃着便利店买来的便当,却没买自己的份。

但这种事肯定明天就忘了吧。“我不会把理由什么的都记得那么清楚。”“任何夫妻都会起口角、冷战。”里沙子在心里反刍寿士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