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5(第5/10页)

这种女人见了绅士这样的男人,那是什么都肯干的。那天晚上,他回到布莱尔,简直是满面春风,神采奕奕。他来到莫德的小客厅,让我们坐下,低声给我讲了他安排妥当的所有事情。

他说完之后,莫德脸色苍白。她最近已经吃得很少,脸也消瘦了下来,眼圈发黑。她把两手握在一起。

“三个礼拜。”她说。

我想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还有三个礼拜的时间,说服自己爱上绅士。我看见她在脑中数着日子,一直思索着这件事。

她在想,三个礼拜后将会发生的事。

因为,她从来没爱过绅士。她从来没喜欢过他的吻,也从来不喜欢他抚摩她的手。她仍然是带些慌张地躲开他——然后强迫自己鼓起勇气面对他,让他把自己拉近,让他摸自己的头发和脸。原先我以为,他只是觉得她老土,后来才发现他其实愿意她迟钝点。他会先对她好,然后步步紧逼,然后,当她不知所措,他就说:

“哦,你真是铁石心肠,我想,你是拿我的爱试着玩吧。”

“我真的没有,”她会说,“我没有,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觉得你不够爱我。”

“不爱你?”

“你没有表现出来啊。也许——”说到这儿他会故意朝我瞟一眼——“也许你的爱另有其人?”

然后,仿佛是证明没这回事,她就会让他吻她。她的姿势僵硬无力,仿佛是个木偶。有时候她的样子几乎要流泪。这时他就会安慰她,说自己是个配不上她的莽汉,说她应该找一个更好的人。她会再次接受他的吻。我坐在寒冷的窗台边,听到他们嘴唇相碰的声音,我听到他上下其手,把她的裙子摸得窸窣作响。我有时看他们一眼——只是想确认他,没有真的把她吓坏。但是,我也不知道哪样使我更难受——是看着她脸色苍白地吻他盖满胡须的嘴呢,还是望着她强忍泪水的双眼。

“别再惹她行吗?”有一天,趁她被舅舅叫去找一本书时,我对他说,“你难道看不见吗?她不喜欢你这么死缠烂打。”

他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然后,挑起了眉毛。“不喜欢?”他说,“她求之不得。”

“她怕你。”

“她怕的是她自己。她们那种女孩就是这样。别看她们假模假式故作矜持,最后她们想要的东西都一样。”

他顿了顿,然后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这句下流笑话很满意。

“她想从你这儿得到的,只不过是离开布莱尔,”我说,“其他事,她啥都不懂。”

“她们都说自己啥都不懂,”他打了个哈欠说,“在她们心里,梦里,她们什么都知道。她们从小就从妈妈的乳汁里知道了!你没听见她在床上发出的声音吗?她没有扭动着身体叹息吗?她是在为我叹息。你下次可要仔细听听。我应该来和你一起听。要不我今晚就来你房间?你带我去看她,我们一起看看她心跳得多厉害,你可以帮我把她的睡衣扒开。”

我知道他只是在挑逗。他可不敢贸然行动,为了一个玩笑搞得我们前功尽弃。但是,听到他那句话,想象那场景,想象着拉开她的睡袍,我的脸红了。我别过头,说:

“你找不到我房间的。”

“我找得到,没问题。我有这宅子的平面图,打杂小厮给我的。他是个乖孩子,嘴巴不太严。”他哈哈大笑起来,在椅子里伸展了一下身体,“你想想这事,多好玩!对她也没损害啊是不是?我悄悄溜进去,蹑手蹑脚的事儿我最拿手了。我就是想去看看。或者,她就像诗里写的那个姑娘,暗自希望一醒来就见到我呢。”

我知道很多诗,说的都是小偷们如何被警察从爱人的怀里拉走,有一首说的是一只猫儿被扔进井里。我没听过他说的这首,这让我很恼怒。

“你别碰她。”我说。也许他从我的声音里听出了点什么。他上下打量着我,说话的声气变粗了。

“噢,小苏,”他说,“跟我装起正经来了?跟上等人们混了几天,你就温良恭俭起来了?谁能想到啊,你这种出身的,跟那帮狐朋狗友混大的人,居然习惯起做贴身女仆来!要是看见你这大红脸,萨克斯比大娘会怎么说——还有约翰,还有丹蒂——他们会怎么说!”

“他们会说我心肠好,”我火了,“就算我好心肠怎么了,有罪?”

“该死的,”他也火了,“像你这种姑娘有个好心肠有什么用?像丹蒂那种姑娘有好心肠有什么用,除了被它害死!”他向刚才莫德去找她舅舅经过的门扬了扬头,说,“你以为,她稀罕你良心发现?她只需要帮她系好胸衣带子,梳好头,倒好夜壶。看在上帝的分上!瞧瞧你这副样子!”我转身拾起她的披肩,把它折好。他把披肩从我手里扯掉,“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没劲,这么整洁了?你以为你欠她什么啊?你听我说,我知道他们这种人。我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你别以为她把你留在布莱尔是出于好心——也别以为是你温柔可爱!你的心肠——既然你说了——跟她的一样,说到底,跟我的也一样,每个人都一样。说穿了,跟那些煤气管计费表没什么两样:塞钱币进去,它就兴奋,就高涨。萨克斯比大娘早就该教你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