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再抱你一次(第17/18页)



  画廊老板是一对年轻的外籍夫妇。

  “你们从哪儿得到这张画?”我问店主夫妇。

  他们告诉我,是从一间结束营业的画廊买回来的。

  “画画的人,你们认识吗?”

  “费安娜?我们认识,她离开香港很久了。”

  “你想买这张画?”徐起飞问我。

  “我买不起的。”

  “这张画似乎不大受欢迎,一直无人问津。”男主人说。

  “我看不出这张画有什么特别。”徐起飞说,“是一个人吗?”

  “我们走吧。”我离开画廊。

  我曾经为那张画伤心,费安娜也曾珍之重之,她终于留下画走了,除我以外,也许世上再没有一个女人牵挂他。

  徐起飞把我送到咖啡室外。

  “谢谢你。”我跟他说。

  他微笑。

  “这个除夕你会怎样度过?”他问我。

  “还不知道,你呢?”

  “我会在医院当值,毕竟这一天是我们的分手纪念日。”

  我目送他离去,感觉突然很陌生。

  咖啡室里,青荷、欣平、迪之、光蕙在等我。

  “还以为你不来呢?”青荷说。

  “怎么会呢?你们在谈什么?”

  “爱情啦,婚姻啦,还有孩子。”欣平说。

  我悲哀地笑了。不久之前,我们还在谈论初潮、发育、胸脯的大小,乳罩和排球,现在竟然谈到婚姻和孩子,人生本来就很残酷。

  九二年平安夜,我买了一株圣诞树,放在阳台上,把它布置得七彩缤纷。我和迪之、光蕙提早吃火鸡迎接圣诞。那个除夕,迪之要陪公司旗下歌手到美加登台,光蕙男朋友的太太外游,光蕙可以跟他度除夕。

  “你可以找林方文。”迪之说。

  我没打算找林方文,我害怕跟他重聚,此后我便要花双倍力量去爱他。他总是耗尽一个女人的能量。

  十二月三十日晚,林方文拨电话给我。

  “这个除夕你有没有约会?”他问我。

  我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说谎,犹疑了一阵。

  “明天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我沉重地呼吸。

  “怎么样?”

  “好吧。”

  “九时正,我在兰桂坊意大利餐厅等你。”

  我放下电话,心仍然在跳,再回去一次便是再冒一次险。

  除夕晚上,我穿上一袭新裙子,化好了妆,准备出门,突然又不想去,我若再一次看到他的脸,一定逃不了。

  我喝了一点酒,脱掉鞋子,躺在床上,想起过去的日子,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竟无法拒绝一个曾经背叛我的男人。

  电台不停播放欢乐的歌曲。女唱片骑师絮絮说着爱情,我感到一阵晕眩,听到她说:“这一首歌,是林方文填词的,他想送给一位女孩子,他曾经答应每年除夕送她一首歌,这首歌的歌名是:《你会否相信》:

  “那初遇,清澄如水,

  但你的睫影,那样馥郁,

  你是否谅解,我曾盛满灯油,

  却因妒恨的磨蚀,一点点流失。

  这重逢,浓烈似酒,

  而你的泪光,那样清纯,

  你会否相信,在那生生死死梦梦醒醒的夜里,我再不会放下你走了。”

  生生死死梦梦醒醒的夜里,是不是指除夕?

  我看看腕表,原来已经十二时十分,林方文会不会还在那里等我?我疯狂地思念他,连忙穿上鞋子,赶去兰桂坊。

  我打开门,他正站在门外。

  “你为什么不来?”他问我。

  “我不想见你。”我咬着牙说,“对着你,我会输的。”

  “新年快乐。”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用白纸摺成的飞机给我。

  “是什么意思?”我倔强地问他。

  “我不擅于向你求情。”他说。

  “我做得最好也最失败的事情便是爱你。”我说。

  “你做得很好。”

  我走到阳台上,不知道是否应该回到他身边。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我问他。

  他望着我。

  “我把飞机从这里扔出去,如果在我视线范围之内,它一直没有下坠,我们可以再尝试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