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雏凤鸣 第二十一章 难消美人恩(第4/5页)

“像长孙殿下这样的少年郎,在我们蒙古,会迷倒很多姑娘,皇上您看,她们都在给他欢呼呢。”

渐渐地,越来越多身着宽袖长袍、腰间扎着腰带,穿着高可及膝的长筒皮靴,戴着蓝、黑、褐色帽或束红、黄色头巾的蒙古人加入了跳舞的人群,盛装的女子佩戴着银饰点缀的珠冠,环珮叮当,魁梧男人和高挑女人忽远忽近,刚柔并济。

吟唱的长调里已经在讲述情窦初开的季节,马头琴弹奏百般的柔情,火光映着姑娘红玛瑙一样的脸庞,眼波流转,在暗夜里有种朦胧的美丽。蒙古好儿郎的眼睛像火一样充满激情,燃烧了少女们羞涩的心,歌声中一对对恋人心花怒放,他们舞在火光里,她们行走在风中,那情歌像是在心底响起,从月亮上传来。

渐渐地,连明军的将领、侍卫也加入了跳舞的人群,越来越多的人进到场中跳舞,手拉手舞成几个圆圈,忽而圆圈松开拍手叉腰,忽而向前冲跑重新组合,忽而歌声迭起翻转跳跃左右旋转变换舞姿。

乐音像牧草般起伏,那柔美如丝般的折音突然迭起又落下,像是马儿高兴时马蹄甩落的爽脆,随心所欲的吟唱和微妙的变化处理,草原上的一切都那么自然、鲜活。

在繁星闪烁的夜空下,在熊熊的篝火旁,人们跳得大汗淋漓,有人踏破了鞋底,有人舞断了衣衫,直到歌手唱哑了嗓子,马头琴弹断了琴弦,尽兴的人们才渐渐散去。

有些相互爱慕的少年男女,相拥着走进了草原深处。

看着渐渐熄灭的篝火,奥云塔娜问朱瞻基:“你们明天就要开拔了吗?”

“嗯。”

“那我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

朱瞻基有些奇怪,为什么此时奥云塔娜说话和她平时的声调不同,好像母妃和父王说话那般,有点儿甜腻。但他也没有多想,这几天奥云塔娜给他介绍了蒙古好多有趣的事情,两个人玩得蛮好,所以有些舍不得自己走吧。

“你到京师来,我会以招待最尊贵客人的礼仪招呼你。”

奥云塔娜幽怨地看了看朱瞻基,她希望的,可不是客人的待遇。

云层此时撇开月亮,极淡的黑影在草原上拉得细长,远处的人声、马嘶细碎又清晰。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不知怎的,奥云塔娜说话有些气冲冲的。

朱瞻基先是一愣,而后笑了起来,是这几日奥云塔娜难得见到的灿烂:“那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奥云塔娜心里五味杂陈:“难道,你不明白我的心吗?阿迪亚,你这些天都不笑,我以为你也像我一样感到忧伤!”

奥云塔娜按蒙古的叫法,称呼朱瞻基阿迪亚,意思是太阳。

朱瞻基被奥云塔娜叫得心里毛毛的,再看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皇爷爷说的那番话,是因为她。

他不想伤害奥云塔娜,她救了他的命,但在他的心里,比他大一岁多的奥云塔娜就像姐姐一样,她应该属于这草原,属于草原上的雄鹰,而不是该对他产生情愫。

朱瞻基很早就知道,大明的天下,现在是皇爷爷的,以后是父亲的,将来,会传到他的手上,他是生来注定要做皇帝的人,从小受的就是帝王心术的教育,远比同龄少年成熟懂事。

作为皇帝,他会有三宫六院,众多佳丽。

昨天,皇爷爷也和他说了,有的时候,王孙和公主们的婚姻,会有政治因素在里面,像公主和亲,番国进献美女;如果在蒙古,他觉得有谁不错,可以等行了冠礼后考虑。

奥云塔娜不错,很不错,但她不该属于深宫内宅。

她是姐姐,他希望她平安喜乐,能够一直像今夜般自由自在舞蹈的姐姐。

而且,当时皇爷爷说到嫁娶时,朱瞻基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孙清扬那小小的苹果脸。

他觉得羞惭,自己快要行冠礼,成年以后,娶一个太孙妃就会提上日程。甚至,伴读里面有几个像他这样的年纪,已经有了通房丫头,知晓男女之事,但清扬妹妹还是个小孩子,自己竟然盼着她长大,希望能够娶她,实在不应该。

只是今天,听到奥云塔娜的话,朱瞻基又无来由地想起了孙清扬。其实,她也不适合在深宫内宅待,她也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可是一想到如果孙清扬离开,他再也见不着她了,就会觉得心里如遭大石重击,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她是妹妹,他希望她岁月静好,能够一直被他守护爱怜,她也是他想娶、想一生相伴的女子。

没有听见朱瞻基的回答,奥云塔娜又说:“阿迪亚,去给你皇爷爷说,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奥云塔娜,你很好,非常好,但你属于草原,属于你的家乡,就像奔马在草原上才能自由驰骋,雄鹰在天空里才能任意翱翔。你曾说,在京师待着的日日夜夜,都想回到草原上来,你不懂那些人的弯弯肠子,也听不懂他们的话里有话,你喜欢草原,你也属于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