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克街口的卡门(第14/16页)

思瑶咬着嘴唇不说话,我看着林梦溪笑了,两边都不得罪,这女人,典型的天秤座。她踩着高跟鞋,腰肢微微地扭起来,带一点妩媚,“我正好带了外卖过来,放在车里了,我这就去拿,一会儿你给徐欣送进去——”她春色满园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了,思瑶忽然在我面前靠着墙,整个的绝望地蹲了下去,脸埋在胳膊里,肩膀抽动着。

“——”我惊慌失措地上去搀扶她,她一直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样,她抬起头,几缕发丝黏在嘴唇上,满脸是泪,“苏鹿,我现在真的想给徐欣一个机会,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动力,就当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苏鹿——”

我束手无策,蹲下身来拍着她的背,无可奈何地对她开着玩笑,“怎么啦?你今天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这孩子,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头发乱了,眼里含着泪花,声音像个小猫似的颤抖,“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承认我不懂事,我没有社会经验,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别人打架,苏鹿我害怕——”她转过身来抱着我,我也手足无措地抱紧她,“不怕,乖,摸摸毛吓不着——”

“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可是苏鹿你不知道,我敢发誓你从来就没喜欢过别人,你知道你怎么努力他都看不到,好像你在月球上,拼命地手舞足蹈也发不出声音来,你知道那有多绝望吗?我今天觉得,如果换了我是徐欣的话,把我全部的东西都拿出来换了你一句别再演戏了,我会想死的。”

她筋疲力竭地倒在我肩上,微微闭着眼睛,“我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没有天道酬勤的,可是你就祝福我几句,就当为我创造一个奇迹可以吗?我累了,我坚持不下来了,我在寄宿家庭里每天连泡面都吃不上还要忍着房东骂我,每天就等着张伊泽在QQ上给我回话,可是他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苏鹿你如果用心去了解徐欣你可能会发现他人挺好的呢——”思瑶一个劲儿地抓着我的手,把我的手背抓得生疼。“就当我求求你,好好的,用心地去读一个人,别把别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如果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全天下的情侣都得分手。”我能感觉到泪水不断地滴在我的肩膀上,“苏鹿,我愿意去那样读一个人。现在就是老天给我的机会,能不能就让我去试试看——”

“好了。”我揉了揉她的头发,闭上眼睛,她16岁,刚从家门出来就进了个荒凉阴郁的村庄,同学都是红毛绿毛的鬼子。中国人也都是20多岁,互相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跟着我受了不少煎熬,感恩节也没有去成波特兰,我知道她在心里有某种东西和徐欣的契合——在孤独的时候能发了狂地对一个人痴迷,狂热到连尊严都抛到脑后去,我也能料到,她这种一点也不经世事的干净保持不了多久了,那个张伊泽,漂亮,空洞,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可是我一点也帮不了她,很快,不出三个月,她就会被这个世界狠狠地打垮,然后和这个小镇一样变得晦暗阴沉——她现在以为这是我送给她的礼物,但是很快她就会知道这是来自世界的恶意。但是从徐欣演这出戏开始,我知道思瑶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我如果再阻拦她,她甚至会把她自己当成坐在阳台上唱歌的该死的朱丽叶。

我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地笑了,“你不就是想让我给你证明一下人间处处有真情吗?好吧,我听你的。”

然后我看见林梦溪10厘米高的坡跟鞋,和她一双长长的腿,她带着冬天夜晚清冽的寒气,笑盈盈地站到我面前来,“这么快就又上演姐妹情深了,你们这些小孩子。”她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粥盒递给我,“快去吧。”又伸手拍拍我的肩,像个教练对上场队员的加油似的。

他妈的,真俗气,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面对着徐欣躺在病床上那张脸,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思瑶满脸忧愁地站在床边,我随便地挑了个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挺直了腰板,死死地攥着手上那个塑料袋——我知道后面的林梦溪正在满怀希望地看着我。这些姑娘们。

“你是睡觉呢还是在干吗——”一见到徐欣,我的声音就不可救药地拖起了长腔,“瑶瑶给你带粥来了,吃不吃。”

“不吃。”他还是闭着眼睛,做出一副光荣负伤的样子,“你去还给梦溪吧。”

我二话不说提起粥来往外走,躺在床上的老佛爷又气若游丝地开了口:“回来。”

我这回是真的火了,把粥盒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热腾腾的粥汤洒了半碗出来,泼得到处都是,好像是蔬菜味的,有种清苦的香气。“你真是贱——”这句话憋到嘴边咽了下去,让人想打一个不舒服的嗝。